沉重的精神负荷,他拖着它们穿越,无休无止。幻想着去探寻那些还从未写过、从未创作过、从未提及的东西。这种独——创——性![恶心。她哽咽了,爱丽斯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她的头]然后,他们还要不停地故作高深地谈论……谈论……谈论……这种持之以恒的对极端不凡的强烈渴望……释放出能量,从而令艺术机器得以运转,运转……
爱丽斯平静点,最亲爱的!一次献身总是要给的,您是了解他的。而且[耳语]——反正他现在也要不了更多了。其实好几个月以来,我们都只不过是让他保持一种幻觉罢了……那是有……窍门的……
克拉拉[叫起来]窍门?
爱丽斯您别叫这么大声啊!
克拉拉[苦涩地]窍门。
爱丽斯那好吧。就按您的说法吧。如果您吃完饭后到我的卧室来,我很乐意指点你,怎样……
克拉拉[根本没有注意听爱丽斯在说什么,猛地打断她的话]这种自我实现的幻想,却要女人为此付出代价。[精疲力竭地]艺术女性要为此付出代价。即使她本人也同样是艺术家,她的肢体也会一个一个活生生地被丈夫的艺术创作压垮。
爱丽斯您能不能好好听一下我说的话啊!我很想说明您!您需要的是金钱。
克拉拉艺术家丈夫和艺术家妻子,根本无法再将他们的血脉分开,筋连着筋,骨缠着骨,共生共栖,无法撕开!他们要么一起携手走向曙光,要么十指紧扣一起坠入坟墓。而大多数情况下,总是那位元艺术家妻子变成了枯萎的根,而那艺术家丈夫却依然枝茂叶盛。
玛丽[站在指挥官身边,他正在抚摸安慰着她,玛丽突然哭闹起来]我要一杯覆盆子果汁,然后还要一份霜淇淋,嗯,上面还带着甜瓜片的那种……就是昨天晚上吃的那种!
[指挥官嘟哝着劝着玛丽。克拉拉没有注意这两个人。]
爱丽斯[并非没有一点同情,但依然是嘲笑的口吻,对克拉拉说]您还是躺一下吧,Machére(法语:我亲爱的)!休息休息!
克拉拉不!我必须对您倾诉,马佐耶小姐!我必须和那冷漠无情的钢琴机器李斯特以及塔尔贝格①划清界限。
22
①塔尔贝格(SigismondThalberg,1812-1871),波兰钢琴家、作曲家,李斯特的主要竞争对手——译注。爱丽斯您累了,舒曼夫人。
克拉拉首先我得跟您说说我的父亲,是他铸造了我……[从房间的各个不同的角落传来喊叫声:不!不要再谈父亲!不要再没完没了地说他!不!请不要再说了!还有其他类似的话。克拉拉并没有理会这些。]
[克拉拉狂热地说]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位钢琴教师和出口商,家里到处都堆满了这种死气沉沉的艺术工具,几乎让人无法从中通行。再加上那些不断前来让这工具加工处理的蠢材男人!那些自大狂们!乡巴佬钢琴手!偶尔其中也会出一两个特别的,用我们的行话说就是少年才俊。但很稀少。我告诉您,爱丽斯,天才会立刻扼杀他们自己思想中的每一点创造力。我曾经整天都被萧邦练习曲、李斯特高难度乐曲以及那位被普遍高估的莫札特包围着。五岁时我才开始学说话,可我的听觉却像双面刮须刀片一样锋利。我的父亲亲自书写我的日记,而那些老老少少的钢琴锤击手们却把手伸进我的小裙子里面,但我什么也不能说!四周都是那片土地,那片不断地吐弃着德国艺术家的土地,尽管其本身也是德国的。
爱丽斯[安慰她]没有那么糟。
克拉拉不!更糟!我坚称自己拥有不寻常的命运和困苦的青年时代,如同每一位有权拥有这些的艺术家一样。
爱丽斯多么可怕!①
①原文是法语——译注。指挥官[从后面,吃力地,抚摸着那个孩子]这个穿不过看不透、麻木迟钝的肉体啊,这个人类沉重的炼狱。要想钻进去是多么艰难!然而,现在我看见了她的灵魂,就在那儿!她向我吐露着心事,就像音乐一样富有表现力。一种超越一切界限的温柔而又强大的感悟能力。我感觉,她是爱我的,不仅是爱我的身体。
克拉拉向外涌出的,始终只有我那按压钢琴琴键的特别天赋,如精密仪器一般的准确无误。每个人,只要练习,都可以做到。谁练习得更多,就可以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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