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离开丈夫以后:耶利内克戏剧集(44)

2025-10-09 评论

    [指挥官又出现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小玛丽,玛丽孩子似在他的眼上吻着,偎依着他。爱丽斯撇下克拉拉,冲到指挥官身边,检查他的瞳孔反应,拉开旁边准备好的一支注射器,熟练地给他打了一针。不一会,指挥官平静了下来,静静地躺着。克拉拉则利用这个机会抓住她的女儿,迅速将手舞足蹈的小玛丽拎了出去。]
    [在此期间,满怀嫉妒的巴卡拉一直在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东西,贪婪地吞吃着甜食,偶尔朝爱丽斯会意地眨眨眼。外面传来哭闹不休的童音,玛丽说:我现在就要去看飞机,飞机!]
    [克拉拉又走了进来,跪在指挥官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喃喃自语地恳求道]在您永别红尘之前,指挥官,请,请您一定要资助我的丈夫,即使只有一年!求您了!同时我的女儿也需要资助,正如您所看到的:她创作的那些小作品大多韵律是正确的,低音部还不错。至少她没有将第三音强过导音!难道这还不算不错吗?[好像这是什么生命悠关的大事似的]我现在正在驳斥外界的流言,说什么我的小玛丽因为练琴而过早地失去了童年。恰恰相反:她流露出了感情!为此,她需要可观的经济资助。
    指挥官一个国家是以什么闻名的?无疑是通过那些着名的儿子们!
    克拉拉儿子!儿子!我告诉您,加布里埃尔,我的那些儿子们在品质上比其他的女儿们还要蹩脚。玛丽是个例外。作曲,他们当然也想,那些小伙子们,可是从来没成功过。甚至比我还差。父亲的影子笼罩在他们头上,就像一把把小斧头。他的天才基因在转移复制时简直像是经过精心筛选的,我的那些儿子们只从他们的父亲那儿遗传了最严重的疾病。
    [爱丽斯领着一个乡下妓女走了进来,帮她脱掉衣服,又示意克拉拉,她应该到钢琴那儿弹点什么,可克拉拉骄傲地拒绝了。那个妓女在衰老的诗人旁边坐下来。]
    指挥官我所代表的是巨大的经济权力以及比之更大的思想权威。甚至在新权贵那儿我也有很高的威望,前所未有的高。[妓女亲吻他。]
    [这时,路易丝终于看到了展现自己特色的机会,她冲到钢琴旁,欢快地弹起一首罗西尼序曲,可能是《赋鹊》①,并且不断地四处张望着,看自己是否也得到了理所应当的重视。]
    ①《赋鹊》(LaGazzaLadra):是罗西尼创作的第二十部歌剧,1817年首演于义大利米兰斯卡拉歌剧院——译注。克拉拉[轻蔑地]凌乱的指法,手腕太软,技巧松懈,理解马虎,曲目挑选就更别提了。
    指挥官[张开大口拼命喘气,对茫然不解的乡下妓女说]快说!快回答!对我说,没有我您将无法再看见朝霞,就像我不能没有您一样!回答我!
    [爱丽斯示意那个姑娘说“是的”,她照做了。]
    也许就在现在,我就要为您制造一位元着名的儿子,就是我刚才提及的那种儿子。也许我现在就在创造他!克拉拉儿子意味着,成为父亲一样的人,以此来确认他自己的死亡。您瞧瞧我那三个儿子吧!简直是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痛苦复合物:石化的四肢,沙砾状的小脑袋,石英似的眼睛,萎缩的大脑,最差的独立性。
    指挥官以后我甚至还可以再制造出第二个儿子!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克拉拉我那最疯的儿子从小就只想着作曲,无论什么他都要马上去尝试。竖琴、大提琴、低音提琴、大号以及长号,简直就像蜗牛一样紧吸在他的身上,必须使劲拔才能拔下来。他错就错在他以为,天才在于超越已有的一切。但是,天才什么都无法超越,所谓的创新只不过是在重复创造早已存在的东西,就像裹尸布里的死胎。一切早已存在。只有女人不存在,也不允许存在。
    指挥官[高兴地]居然一直还行!你这次到底给我打了什么针,爱丽斯?太惊人了!
    [路易丝弹《威廉·退尔——序曲》。]
    克拉拉[歇斯底里地]我的上帝,一切都早已存在了!根本不必去证明什么独特性。尽管如此,音乐家们依然无休无止地吐着音符长链,他们创作得越多,就越失去自己的感觉,只会吹出那些音符乐调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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