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孩子身上,集中了几个世纪的邪恶和学识。他一点也没有发出丢脸的恳求,只是柔弱地表明着他是谁。这是古老的邪恶。他所目睹过的黑暗时代我只在梦里见过。
我放开了他,站起身来,把剑插回剑鞘。
我从他身边退后了几步,重重地坐在一张湿漉漉的石椅上。
远方,王宫那破碎的窗户周围是一群忙碌的身影。
可是,在我们和那些困惑的犯人中间隔着黑夜。他静静地躺着,我无精打采地看着他。
他转过脸看着我,可是毫无表情。他的头发打着卷儿,发丝混着血缠在一起。他的眼睛闭着,双手在身边摊开,好像是时代的弃儿,并具有一种超自然的特点。他看上去跟我一样痛苦。
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他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很久以前如此年轻的人可能会猜得到这种决定的意义吗?我站起身来,慢慢地向他走去。我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鲜血浸透了他的花边衬衣,玷污了他的脸。
我听见他呼了一口气,像是在叹息。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在凡人的眼里,他的脸上可能是面无表情,可是我能感到他的悲伤。这悲伤是如此强大,我真希望自己没有感觉到。这时,我终于明白了将横在我们之间的鸿沟。这鸿沟就是一方面他想胜过我,而另一方面我只能简单地自卫。
绝望之中,他努力地想要战胜他所不明白的东西。
而我在冲动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打了回去。
和尼古拉斯在一起的痛苦,加百列的话,还有尼古拉斯的指责,统统又回来了。跟他的痛苦和绝望相比,我的愤怒根本不值一提。
这可能就是我弯下腰将他扶起来的原因。或许也是因为他是如此美貌,如此迷茫。
毕竟,我们是同类。
应该有一个他的同类把他带离这里,这很自然,不是吗?凡人迟早会来到他身边,将他跌跌撞撞地赶走。
他毫不反抗。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
他在我身边迷迷糊糊地走着。我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扶着他,直到我们离开皇宫,朝着圣霍洛大街走去。
我只是微微扫了扫走过我们身边的人影,直到我看见树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上丝毫没有人类的气味。我意识到加百列已经在那里呆了一会了。
她静静地走上前来,显得有些犹豫。当她看见他那被血浸透的花边衣服和苍白皮肤上的伤口,她脸上的肌肉收紧了。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帮我分担一些我身上的负担,虽然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他的人就在远处黑漆漆的花园里。在我看见他们之前,我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心声。
尼克也在那里。
看来跟加百列一样,他们也是千里迢迢而来,带着喧闹声,或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某种模糊的暗语。他们只是在等待着,看着我们离开。
2
我们把他带到马房里,将他扶上我的马背。可是他看上去像是要随时跌下来一样,于是我坐在他的身后。我们三人就这样出发了。
在穿过乡间的整条路上,我都在想自己该怎么办。我思索着,如果把他带到我的住所将会意味着什么。加百列没有一丝反对的意思,只是不时地扫他一眼。他坐在我的前面,身体小小的,一言不发,像个孩子一般。
可是他却不是孩子。
显然他一直都是知道塔楼在哪里的,那么是不是那塔楼的窗栅将他隔离了出去呢?现在,我要将他带进塔楼。为什么加百列不对我说点什么呢?这次会面是我们一直期盼和等待的,而她显然是知道了他曾经做过些什么。
最后,我们下了马。他走在我的前面,等着我去开门。我取出铁制钥匙,插进锁孔。
打开门之前,我注视着他,很想知道从这样一个魔鬼身上我能看到什么承诺。那古老的待客礼仪对这样的黑暗生灵还有什么意义吗?他的大眼睛灰蒙蒙的,充满挫败感,看上去困倦不堪。他默默地盯着我好一会,然后伸出左手,弯着手指握住大门中间的铁制横杆。我无助地盯着他看,只听见一阵巨大的响声——那大门开始从石头上松动。这时候,他停了下来,仅是把铁栏杆弄弯了一点,这样他就已经心满意足。现在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随地进入这个塔楼。
我仔细看了看他弄弯的铁栏杆。我曾经痛打过他,而我能够做到他这样的事吗?我不知道。我无法估算自己的力量,我怎么可能估算得了这个?“来吧。”加百列有些不耐烦地说。接着,她领着我们走下台阶,往楼下的地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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