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独自与狼群作战……”她渐渐拖长了声音,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到任何地方去,”过了很久之后,她说道,“现在我们自由了。”
“我以前就是自由的,”我说,“我根本不在意阿曼德说的话,可是马略——我知道马略还活着,我能感觉得到。当阿曼德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马略通晓一切——不仅仅是我们的故事,那神秘之物,或是什么古老的秘密——他明白生命的意义,知道如何度过时光。”
“那么,如果你需要的话,就让他成为你的守护神吧。”她说。
这句话惹怒了我,于是我不再说下去了。
事实上,她关于灌木丛和森林的说法让我感到害怕。我又想起了阿曼德跟我说过的那些离间我们的话——当他字斟句酌地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天会再想起它们。我想,现在我们虽然生活在一起,但是存在着分歧,就像凡人一样。我们之间的不同,就如同我们的情感和爱一样被夸大了。
“有个暗示……”她看着火堆说道,“似乎表明马略的故事是真的。”
“这样的暗示有无数个。”我说道。
“他说马略杀了作恶者,”她继续说道,“而且他把这个作恶者称作堤丰,说他就是屠杀他兄弟的人。你还记得吗?”
“我想他是说杀害亚伯的该隐。在那幻象之中,我见到的是该隐,虽然听到的是另一个名字。”
“那就是了。阿曼德自己并不理解百头巨怪之子堤丰这个名字,然而他还是不断反复提到它。可是我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
“告诉我。”
“这名字源自希腊和罗马神话中一个古老的故事。说的是古埃及的神奥西里斯被他的兄弟堤丰杀死后变成了冥王。当然阿曼德可能在普卢塔克的作品中读到过这个故事,可是事实上他并没有。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啊,这么看来,马略确实是存在的。他说他已经存活了一千年也是真的。”
“莱斯特,或许有这个可能。”她说道。
“母亲,再跟我说一遍这个故事吧……”
“莱斯特,你有许多年的时间自己来阅读这些古老的故事。”她站起身来,弯下腰吻了吻我。我感觉到她动作中的冷漠和迟缓——在黎明之前她必然如此。“我自己已经看完这些书了。我无所事事的时候就是在阅读它们。”她将我的两手握住。“告诉我,我们明天就可以上路了。告诉我,在我们见到世界的另一边之前,我们将不会再看见巴黎的城墙了。”
“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我说。
她走上台阶。
“可是你现在去哪里?”我跟在她身后问她。她打开大门,向树林走去。
“我想看看自己能否在原生的大地上入睡,”她回过头跟我说。“如果明天我不能起身,你就明白我失败了。”
“但是这简直太疯狂了。”我在她身后说道,很讨厌她这个念头。她走在前面,进入到老橡树丛的最深处,用双手在腐败的落叶和潮湿的土壤中挖坑。她看上去可怕极了,就像是一个美丽的金发巫婆在用野兽般的速度抓挠着。
接着她站起身跟我吻别,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地下陷去,好像土地和她融为了一体。我一个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切,简直无法相信刚才她还呆过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为一片空旷。落叶又盖住了那块地方,就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迈步离开树林,离开塔楼,往南走去。
随着脚步的加快,我开始轻轻地哼起小曲儿,好像是早先在巴黎皇家剧院的晚上,小提琴奏出的乐曲。
我的内心又一次充满痛苦,因为我意识到,我们是真的要走了,我们和尼古拉斯、黑暗之子以及头领终将告别,而且我再也不能见到巴黎和我熟悉的一切了——许多年,许多年。虽然我能够获得自由,但我还是想落泪。
可是,对于我的流浪,我似乎还有一些自己不愿意承认的目的。天明之前约摸半个小时的时候,我已经走在一家老酒馆废墟附近的路上。这是个已经被人遗忘的、残破的村落,只有那饱受创伤的城墙还纹丝不动。
我掏出匕首,在柔软的石头上刻下这样几句话:古老的马略,莱斯特正在找你。现在是1780年的5月,我正从巴黎往南,向里昂进发。请让我知道你的行踪。
我十分傲慢地退后几步。我已经破坏了黑暗律法,因为我泄露了永生者的名字,还把它用文字记录下来。不过,这样做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满足。毕竟,我并不是特别循规蹈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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