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咕哝着还没有来自巴黎的信的时候,每当我狂躁地等待着消息的时候,她甚至会不时地点着头表示同情。
为什么罗杰还不给我写信呢?难道巴黎已经陷入了暴乱和屠杀之中吗?它不会影响我处在遥远乡下的家的,不是吗?可会不会是罗杰遇到了什么麻烦呢?为什么他不写信?她要我跟她一起到上游去。虽然我想要等待来信,并且询问英国的旅行者,可是我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毕竟,她要我跟她同行是一件太不寻常的事情。她通过自己的方式关心着我。
我知道她穿上了新的白色亚麻布礼服大衣和马裤,而做这些只是为了让我高兴。为了我,她还把自己的长发梳理了一番。
可是,这一切都毫无用处。我能感觉到自己在下沉。我在这个世界中飘荡,好像它就是一个梦境一般。
我应该在周围看见一片景色,和几千年前艺术家画在皇室坟墓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这似乎是非常自然和合理的。月光中的棕榈树应该和他们那时看起来的完全一样,农民们应该用和他过去一样的方式从河里取水,给牛饮水也是完全一样的。这些都很自然。
这是我们对新世界的看法。
马略曾在这沙中站立过吗?我们漫步在庞大的拉母西斯庙里,被刻在墙上的那数百万计的小小图画而深深迷住。我不断地想到奥西里斯,可那小小的人形却很陌生。我们在卢克索的废墟中潜行,并一起躺在星空下的河船里。
在我们返回开罗的路上,我们看见了巨大的门农像。她激动地低声告诉我,罗马的君主们也跟我们一样深深惊异于这些雕塑。
当我们骑着骆驼穿过冰凉的沙丘之时,她说道:“它们的历史就和恺撒一样久远。”
风并不像通常夜晚中的风那样糟糕。我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在那深蓝色天空映照之下的巨大雕像。虽然脸已经被吹走,可是他们依然盯着前方,静静地见证着岁月的流逝。
这宁静让我感到忧伤和担心。
我感到和在金字塔前一样的迷惑。这古老的神,古老的秘密。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可是,除了无脸的看护和无尽废物的掌控者,这些雕像还能是什么呢?“马略,”我低声地自言自语。“你见过这些吗?我们中有谁能够忍受这么长时间呢?”
可是我的白日梦被加百列打破了。她想要下马,走完通向雕塑的最后一段路。我一瘸一拐地走着,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让这些又大又臭又顽固的骆驼跪下来。
她有办法。她让它们等着我们,于是我们自己走过沙丘。
“跟我一起到非洲的丛林中去。”她说。
她的脸色阴郁,声音不寻常地柔和。
我没有即刻回答。她这些举动中有某些东西让我产生了警惕,或者说,至少我似乎应该警惕起来。
我本该听到一声和地狱之钟清晨发出的响声一样尖锐的声音。
我不想到非洲的丛林中去,而她也知道我不想。我焦急地等待着罗杰的信,等待着家里的消息。我心里的计划是寻找东亚各国的城市,并且穿过印度,进人中国和日本。
“你一定要明白,我理解你所选择的存在方式,”她说道,“我也很钦佩你对这种生存方式的不懈追求。”
“可能我对你也该说同样的话。”我略带苦涩地说道。
她停了下来。
我猜想,我们已经距离那些巨大雕像近得不能再近了。它们没有让我烦心是因为我手边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测量它们。头顶上的天空跟它们一样庞大,沙子无穷无尽。头顶上,数不清的星星永远地闪耀着。
“莱斯特,”她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慢慢地说。“我希望你努力一下,只要一次,去像我一样游历这个世界。”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可是帽子遮住了她那小小的、有棱有角的苍白的脸。
“把开罗忘了吧,”她突然低下声音说道,好像对她所说的东西的重要性十分看重。
“放弃你所有认为珍贵的东西——你的衣服,还有将你和文明联系在一起的东西。跟我一起往南走吧,从河流的上游进入非洲。跟我一起旅行。”
我依然没有回答她。可是我的心脏在怦怦地跳。
她低声柔和地咕哝着说,在非洲,我们可以见到还不为世界所知的神秘部落;我们会赤手空拳地和鳄鱼以及狮子作战;我们也许还会找到尼罗河的源头。
我的浑身都开始颤抖。夜晚咆哮的风包围着我,我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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