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走去,双手将小提琴抱在胸口,尽管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见神龛的门已经打开,而他们就坐在那里。
有人已经给他们送来了更多的鲜花。有人已经在金盘里盛放的糕点上撒满了熏香。
一跨进圣殿,我就止步不前了,我端详着他们的脸,而他们就像以前一样,直直地注视着我。
苍白,这么的苍白,我实在不能想象他们肤色古铜的样子,不能想象他们也会如同身』二佩戴的珠宝一般坚硬。她的上臂戴着蛇形的手镯。一圈圈层叠的项链铺展在胸前。他身穿亚麻布衬衫,胸口露出一抹细腻的皮肤。
她的脸比他略瘦,鼻子比他稍长一些。
他的眼睛略长,眼皮较厚。他们的长发十分相似。
我局促地喘着粗气。我突然间感到虚弱,深深吸进一口空气,让鲜花和熏香的气味充满我的肺部。
灯光反射在描绘着壁画的墙壁上,化成千万点舞动着的金光。
我低头看着小提琴,试图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念头,我用手指摩挲着木质的琴身,忖度着这个东西在他们眼里像个什么。
我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们这是什么,告诉他们我想让他们听听它的声音,还有我其实并不知道该怎样演奏,但我还是要试一试。
我的声音太轻,连自己都无法听见,但是他们一定能,只要他们愿意聆听。
于是,我把小提琴架在肩上,用下颌夹住,然后举起了琴弓。我闭上双眼,开始回忆音乐,尼克的音乐,还有他身体随之摆动的样子,他的手指锤子一样有力地压向琴弦的样子,这样想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感情就从指尖流泻出来了。
我一下子进入了状态,乐声乍然而起,随着手指的舞动,曲调一度激昂高亢,忽又舒缓下来,变得哀婉缠绵。那是一首曲子,不错,我能奏出一首曲子。那音质纯净而圆润,回荡在四围的墙壁问,创造出一种小提琴所特有的如泣如诉的音色。我继续疯狂地拉着,前后摇晃着身体,忘记了尼克,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指尖按压在共振板上的感觉,还有是我在创造这一切、是我让这一切从心中流淌出来的意识,我微微躬身,疯狂地拉着琴弓,曲调随着骤然下降,接着转而上扬,越升越高、越来越嘹亮起来。
我和着乐声歌唱,我先是轻轻地哼,接着索性放声高唱起来,这间小屋里的金碧辉煌随之变得模糊了。突然之间,似乎我的声音盖过了音乐,简直不可思议,我唱出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唱出的纯粹的高音。可是我唱出来了,如此优美的高音,平稳流畅,而且愈来愈嘹亮,直到我的耳膜感到一阵刺痛。我演奏得更加卖力,更加疯狂,我听见自己的喘息,我突然问明白,发出这奇异的音符的并不是我自己!要是这高音再不停止,恐怕我的耳朵里就会流出鲜血了。而这音符并不足我唱出的!我没有停止演奏,也没有因为头痛欲裂而屈服,我看向前方,看见阿卡沙站了起来,她的双眼圆睁,嘴巴张开,摆出了一个完美的O形。那音符是来自于她的,是她把它唱了出来,她走下神龛前的台阶,向我走来,展开了双臂,她的声音就像一把钢刀的刀锋,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听见小提琴撞在石制的地板上。我用双手抱着头。我一遍又一遍地尖叫,可是那高音淹没了我的叫声。
“停下!停下!”我咆哮着。这时,所有的灯又被点亮了,她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伸出了手来。
“噢,上帝,马略!”我转回头,向门口奔去。可是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我的脸狠狠地撞在门板上,把我摔倒在地。那高昂尖厉的声音持续不断,我哭泣了起来。
“马略,马略,马略!”
我转回头看她会对我怎么样,我看见她的脚踏上小提琴。小提琴在她的脚下折断,四分五裂。她唱出的高音也随之减弱,慢慢竟消失了。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我摸索着站起来,双耳被震聋,连自己一遍遍呼唤马略的尖叫也听不见了。
歌声在一片沉寂中回荡,灯光摇曳闪烁。
她就站在我面前,黑色的眉毛精致地连成一线,却没有使白皙的肌肤产生褶皱,她的双眼充满痛苦和疑问,失血的粉红色双唇张开,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救救我,救救我,马略,救救我,我语无伦次,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感受到脑海里那完全抽象的意念。接着,她的双手抱紧了我,她把我拉得更近,我感到那双手和马略所说的一样,它们轻柔地抱起我的头,非常轻柔,我感到我的牙齿抵住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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