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特(208)

2025-10-09 评论

  我不记得自己接着说了什么。也许我试图解释这个严重的错误。也许我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可辩解。也许我又绕回来,说到我此行的目的,我所需要的东西,我必须得到的东西。我记得他带我离开屋子,走进等候的马车,他告诉我必须和他一起去吸血鬼剧院,那一刻我感到被彻底羞辱了。
  “你不明白,”我说,“我不能去那里。我不能让别人看见我这副样子。你得让马车停下,你得答应我的请求。”
  “不,还是等我们回来以后再说吧。”他用最温和的语气告诉我。我们已经上了巴黎拥挤的街头。这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城市了。真是一场噩梦,这个大都会充满咆哮着的蒸汽机车,一条条宽阔的马路两旁矗立着高大的混凝土建筑。工业时代的烟尘和污染,还从未像在这光之城里那样,显得如此可怕。
  我不大记得他是如何将我拉出马车的,他推着我在宽阔的人行道上跌跌撞撞地行走,一直走到了剧院的门口。这是什么地方,这座巨大的建筑?这就是庙街吗?接着,我们走进那座阴森恐怖的地窖,里面挂满了戈雅、勃鲁盖尔和波许的画作的摹本,一幅幅都鲜血淋漓、画工拙劣。
  最后,我饥肠辘辘地倒在一间砖砌囚室的地板上,甚至连咒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一片黑暗之中,充斥着公共马车或是电车经过时造成的震动,远处钢铁的车轮碾过地面,那刺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划破这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我发现地上躺着什么,那是一个人,一个祭品。然而这个祭品已经死了。血液冰冷,令人作呕。这个样子吸血真是糟糕透了,我伏在那冷冰冰、粘乎乎的尸体上,吸光了剩余的血液。
  然后,阿曼德来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阴影里,穿着洁白的亚麻布和黑色羊绒料子的衣服,显得那么完美无瑕。他低声说起路易斯和克劳迪娅,说将会有一场审判。他在我身边跪坐下来,此刻倒是忘记了行止起坐该酷似人类,他是个孩童一般年轻的绅士,却坐在这肮脏潮湿的地方。“你要在大家面前宣称是她干的。”他说。而大家,新的同类们,一个接一个来到门前看我。
  “给他找点衣服来。”阿曼德吩咐。他把手搭在我的肩头。“要让他显得体面些,这是我们失散了的主人,”他告诉他们,“他总是这样的。”
  当我求他们让我和爱乐妮或是费利克斯或是劳伦特说话时,大家一阵哄笑。他们不认识这几个名字。加百列——那就更是毫无意义了。
  可是马略在哪里呢?我们之间,横亘着多少个国度,多少条河流,多少座山峦?他能听见或是看见这一切吗?囚室高高的上方是剧院的大厅,一群凡人观众,就像羊群归圈一样蜂拥而至,脚踩在木质楼梯和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我梦见自己离开这里,回到了路易斯安那,把我的创伤交由时间慢慢治愈。我又梦见了土地,在开罗时,我曾短暂地感受过土地深处的冰冷。我梦见路易斯和克劳迪娅,梦见我们又在一起。克劳迪娅已经奇迹般地长成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她笑声朗朗地说,“你看,这就是我来到欧洲的发现,如何让我长大!”
  我生怕他们再也不让我离开这里,生怕我会像无辜者墓地下那些忍饥挨饿的家伙们那样被活埋,我生怕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我不停地啜泣,结结巴巴地想要和阿曼德说话。可是我又发现,阿曼德根本不在这里。
  即使曾经来过,他也立刻就走了。我产生了幻觉。
  有个祭品,软和的祭品——“把它给我,求求你!”——然后阿曼德说:“你要说出我让你说的话。”
  法庭上聚集了一群怪兽,都是乌合之众,面色惨白的恶魔喊叫着宣布罪状,路易斯绝望地祈求宽恕,克劳迪娅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我,听见我说,是的,是她做了那件事,是的,然后我咒骂阿曼德,他猛地把我推回阴影中去了,他那表情无辜的脸庞就和从前一样熠熠生辉。
  “不过,你做得很好,莱斯特。你做得很好。”
  我做了什么?指认他们破坏了古老的法则吗?他们胆敢反抗我们同类集团的首领吗?他们知道什么古老的法则?我尖叫着呼唤路易斯。然后我又回到黑暗中了,我饮着鲜血,来自于另一个祭品的新鲜血液,这并非是那治愈创伤的血液,就只是血液而已。
  我们又坐进马车,天上飘着雨。我们乘车穿越乡野。接着我们爬上了那座旧塔高高的顶部。我手里攥着克劳迪娅血迹斑斑的黄裙子。我看见她在一个狭小潮湿的地方,被太阳的光芒烧死。“把她的灰撒掉!”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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