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这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煎熬!有多少人,有多少金发的年轻人,真正了解这样的命运?我跪了下来,弯下腰。我左手举着火把,把头凑近那鲜血。我如同蜥蜴一般,把舌头伸出嘴巴,舔着地上的血。我兴奋地战栗着。
哦,太美了!我在做什么?我真的是在舔食这离尸体不足两英寸的鲜血吗?我的心真的是在为离这具尸体不足两英寸的味道而颤动吗?马格纳斯把这个男孩抓来,就如同抓我一样。
我舔着地上的鲜血,污秽的墓穴忽明忽暗。死人的头发触到了我的前额,他的眼睛就像破碎的水晶一样,直视着我。
我为什么没被关在这个墓穴里呢?我究竟通过了什么考验,使我现在摇动窗栅的时候不致发出尖叫,使我终于逃过在小客栈预见的死亡恐惧?舔血带来的战栗快感穿越了我的四肢。
突然我听见一种声音。这声音真是美妙极了,如那深红色的鲜血、男孩蓝色的眼睛、小虫闪动的翅膀、蠕虫乳白滑腻的身体,以及火把的光芒一般诱人——这是我自己本能的、尖利的号叫。
我丢掉火把,跪在地上往后爬,撞到了那锡盘和打碎的水罐。我站起身来,跑上台阶,狠狠关上了地牢的门。我的叫声越来越高,直至塔顶。
我的叫声在石壁上回响,我在这声音中迷失。可是我依然无法停止,既无法闭上嘴巴,也不能把它捂住。
不过,透过那镶框的人口和我头顶上十二扇窄窄的窗户,我清楚地看见了清晨的光芒。我停止了尖叫,石头开始发光。光线像滚烫的蒸汽一般将我包围,灼烧着我的眼睑。
我走出了通道,发现原来的那间屋里弥漫着阴暗的紫色火焰。那满箱的珠宝似乎都在移动。我把石棺打开,此刻的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棺盖迅速地合下来。我手上和脸上的疼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发觉自己依然平安,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化进凉爽的、无穷无尽的黑暗。
7
我被口渴弄醒了。
我立刻意识到我是什么,我在哪里。
我没有凡人的甜美梦乡,比如清凉的白酒,或是父亲果园里苹果树下那茵茵绿草。
在这狭窄黑暗的石棺里,我感到自己那又长又利的尖牙和手指,有如小刀的刀锋一般。
塔楼里有个凡人。虽然他还没有碰到外室的门,我已经可以听见他的内心。
当他发现通向石阶的门没有锁上的时候,我能够听见他内心的惊恐。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当他发现地上燃尽的枝条,喊出“主人”的时候,我能够感到他的害怕。他是个仆人,一个有些奸诈的仆人。
能够听见他无声的内心世界真是让我兴奋。不过有件事情却让我烦恼,那就是他的气味!我举起石棺的盖子爬了出来。凡人的气味若隐若现,可几乎令我难以抗拒。这是我首次放纵激情时,妓女床上的那股麝香;这是在冬天长期饥饿之后闻到的烤鹿肉的气味;这是新酒的甜美;这是新鲜苹果的香味;这是在炎炎夏日里从悬崖上流下,流进我掌心的清泉的气味。
这比那些气味还要浓郁得多。我是如此渴望这种气味。
我像一个游动的生灵,顺着这种气味在黑暗中前行。我推开外室的石头,站起身来。
那个凡人就站在那里,盯着我。他的脸吓得惨白。
这是个憔悴的老人,他的内心有一种很难说清的思想斗争。我察知他是马厩主人兼车夫。不过,这种感觉非常模糊。
他对我的敌意在一瞬间内像炉火一般蹿了起来。我对此毫无误解。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我的脸庞和身体,敌意不断地升级。就是他拿走了我华丽的衣服,也是他照顾着这地牢中曾经活着的不幸者。他默默地怨恨着,我为什么不在那儿?你可以想象得出,这让我深深地爱上了他。其实,我本来可以空手就把他捏得粉碎。
“主人!”他绝望地说,“主人在哪儿?”
可是,他所谓的主人是谁?一个魔法师,这就是他的意见。现在,权力在我手上了。
总而言之,关于对我有利的东西,他一无所知。
我完全读懂了他的心思,这违背了他的意愿。他手上和脸上的血管让我恍惚,他的气味让我着迷。
我听见他心脏的微弱跳动,我想我能尝到他鲜血的滋味。它应该像我想象的那样,醇厚而热烈地注入我的躯体。
“你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被火烧了。”我听见自己发出这阵奇怪而单调的声音。我慢慢地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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