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赞山峰?当然,这样做一点都没有罪恶,因为山峰并不会答覆你。冰冷她肌肤的呼啸风势就是『空无一物』的声音。如此不经琢磨、全然无动於衷的光华,让她几欲哭泣。
让她引起相似感触的,是脚底下那群蚁群般的朝圣者,形成一条细长的羊肠小道往上攀爬。他们的虚假信念真是无比的悲哀,不过她也朝向相同的山顶神殿迈进!朝向那个令人鄙夷的诈骗之神。
她忍受寒冻之苦,霜雪覆盖她的面颊与睫毛,在眉毛上形成细小的水晶柱。每一步行走於寒风中的行程,即使是她也难以承受。当然,那不会造成苦痛与死亡,不过,由於元素的强烈抗拒、长达数小时只看得见白亮刺眼的雪景!打造出她内在的苦难。
无所谓。早在几夜之前,在曹德里市拥挤发臭的街道上,某道深沈的警讯穿透她的身体。从此,每过一个小时,这道警讯就会重复一回,仿佛地球本身的核心开始发颤。
在某些时刻,她确知母后与父王已经觉醒。就在她心爱的马瑞斯安放他们的某个密窖,『必须被守护者』终於醒过来。除了这等复活,应该不会有别的念波足以传达如此强大而模糊的讯息。六千年的恐怖凝止终於结束,阿可奇与恩基尔翩然复苏,从他们的王座上站立起来。
但是,这不就像是乞求山峰说话一样的妄想?对她而言,这两位古老吸血祖宗的事迹,根本不是虚构的传奇。不像其他的後代,她亲眼见识过他们的身姿:就在他们神殿的门扉,她被塑造为不朽者。她亲身爬向母后的膝前,戳穿那曾经是人类的光洁肌肤,张口吸吮着泉涌而出的血液。真是奇迹啊,就在伤口自动愈合之前,血液从那静止不动的身躯不断流出。
就在古早的世纪,她分享着马瑞斯的信念,相信母后与父王只是沈睡着;终有一天,他们会醒过来,对他们的後代说话。
就着烛光,她与马瑞斯一起唱歌给他们听;她自己还焚烧香料,在他们身边摆设花朵。她发过誓,绝对不会泄露出他们的所在地,不会让其他的饮血之徒前往杀害马瑞斯、贪婪地饱饮原初之血。
那真是非常久远之前了,当时的世界划分为部族与帝国,英雄与君王在一日之间被塑造为神。就在那样的时代,优美的哲学概念曾经让她感到眩惑。
现在,她才真正知道何谓永远不死,如同与山峰的对话。
危险!她又感受到那股意念,如同川流般滑过她的全身,然後消失。然後的异象是一片绿地,柔软的大地与丰饶的植物。但足,那景象也几乎同时消逝。
她停住脚步,月光织成的小径使她一时目眩;她抬眼看向云层之後的闪烁星星。她试图聆听其他不朽者的声音,但却没有清楚有力的传讯。她所能接收到的,只有将要抵达的神殿所传来的微弱震动,以及身後那个肮脏而人口过多的都市流荡过来的电子音乐,就是那个发疯的饮血『摇滚臣星』,吸血鬼黎斯特。
那个不知死活的现代小鬼,竟然胆敢把自己搜集到的、零碎不全的古老事迹编造成歌曲。她早就看遍许多这种小鬼的崛起与殒落。
然而,他的厚颜无耻却吸引住她,即使她无比震惊。她所听到的警讯,是否可能攸关他那些不假修饰而嗓音沙哑的歌曲?
阿可奇与里基尔
接纳你们的後代子民吧!
他怎麽胆敢把这些古老的名目告知人类世界?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对於理智的冒渎。这样的狂徒应该立刻被处决。不过这个纵情於盛名的怪物,他所透露的秘辛只可能来自於马瑞斯本人。马瑞斯现在又在何处?两千年来,他带着『必须被守护者』,飘泊於各个圣殿之间。如果她允许自己想起马瑞斯、以及造成彼此决裂的那些争执,那真是推心之痛。
黎斯特的录音已经逐渐远去,被城市与村落的各色波流吞没,也被人类灵魂的声响并吞,这种现象经常发生,而她强力的耳朵可以分辨出任何一则讯息。不断涌现的、无形而恐怖的的波涛让她狂乱,所以她关闭上自己的感应力场。现在只有风声伴随着她。
对於母后与父王、以及他们自从时光肇始之初就开启的能力而言,这些集体性的声音又代表些什麽?他们是否如同她一样,能够关闭那些波流,选取他们想要听的声音?或许,就这一点来说,他们也是一样的消极被动。他们的凝定不动是无可遏止的,就这样默然倾听遍及全球的人类与不朽者的哭喊。
她看着眼前的雄伟山峰,暗忖必须继续前进。她拉紧脸上的遮布,继续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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