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美妙的滋味,他也知道自己足以跨越漫长的距离,只要有胆去做。他知道自己曾经如此做过,飞翔於云端之上。
他还有许多特异功能呢。每天傍晚一醒过来,他就听到全世界的声音,位於希腊、英国、罗马尼亚、印度等地的声音一起朝他涌来。他听见笑语喧哗、低声啜泣,或是痛苦的呻吟。假如他屏除杂念,甚至听得到人们的思想波动:那是令他恐惧的、充满狂野激念的脉动。他不晓得这些声音从何处而来,如同彼此互通;这就像是他是聆听着祈祷的上帝一般。
偶尔也会有不朽者的声音传来,如同他一样的存在者在某处思考着、感受着,或者传送警讯?从远方传来他同类的银色声波,非常不同於人类的呼号。
然而,这等接收者的能力伤害到他,唤回过往的狰狞记忆:有一段漫长无比的时日,他被囚禁於黑暗中,唯有声音陪伴着地。他感到慌乱无比,应该不记得这些了啊,有些事情最好永远被遗忘,例如被烧焦、被囚禁的种种。记得这些只会带来无止境的哭泣。
没错,他是有许多伤痛的过往,在这世上他曾有过许多名字,但总是带着类似的乐观性情。他是个驿动的魂魄?不,他确定自己总是随着这副躯体行走,如此轻盈而强健的身体。
他无奈地隔绝那些声音。事实上,他想起某个苍老的戒语:如果你不学习关闭那些声音,他们迟早会把你弄疯。对他而言,那简直易如反掌,只要眨眨眼就可以隔绝所有的噪音。其实要真正倾听也日疋要留神的,那些音流就像是惹厌的噪音一般。
此际的欢愉等候着他,要侦测周围人们的心思真是太容易,只要他专注观测一段时间。在罗马的时候,总是充满优攘,不过他喜爱罗马那些漆上赭红与深绿色的房屋,在大道上亡命细车,漫步於几内托的道路」,直到撞上一个可以来段露水姻缘的女子为上。
他也喜爱当代的聪明人们。他们还是人类,但却博闻强记。某个印度的统治者被暗杀了,不到一小时内,全世界的人们都知道这件事。所有关於灾难、发明、医学奇迹的纪录,任何一个普通人也朗朗上口。人们游走於现实与幻境之间,劳工与裸身的电影女王谈恋爱,富豪戴上纸做的珠宝,穷人购买钻石,而公主殿下衣着褴褛地前往香榭丽舍大道。
他真希望自己还是个人类。毕竟,他以前不就是吗?其他的同类又是如河?他们不是首代血族的成一日,他很肯定。首代的血族无法以心灵相互通讯。不过,首代血族又是啥鬼东西?他不记得这些了!他感到些许慌乱,不愿再回想下去。他在笔记本写诗,以某种现代性的单纯格调,但他知道那是他许久以前就习得的调性。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於欧洲与小亚细亚之间。有时用行走的,有时他会闭上眼睛,让自己移动到某个特定的地点。他迷倒许多和他交往的人们,白天一到,就任意睡在幽暗的隐密之地。阳光已经伤害不到他,但他还是无法在白昼活动,只要一看到天光,他就会自动闭上眼睛。沈睡之前,他听见其他饮血者的哀痛呼号,然後便是一片空无。醒来之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读古老的星辰方位。
他开始比较敢放胆飞行。就在伊斯坦堡的外围,他像一颗飞弹般地射出天际,翻腾於九天云霄,自在地欢笑着,最後在白重旦之前降落於维也纳。他飞行得无比快速,没有人看得到他。况且,若被那些疑窦的眼神包围,他才不会试用这些新鲜伎俩呢!
他还有另一个有趣的能力:幽体出游。嗯,不算是真正的遨游天外,但是他可以送出自己的念波,也能够『目睹』千里之外的景观。有时候躺着躺着,他会突然想要看看某个遥远的地方,然後他就在刹那间到达那儿。有些人类也办得到,无论是在梦境时幽体位移,或在清醒时神魂出窍。有时候他会行经那些灵魂正在行旅的身体,但他看不到灵魂的所在。他无法看到鬼魂、或任何灵体。
然而他知道这些一事物的存在,必然如此。
古老的意识侵入他的体内,他知晓到当他还是个人类男子时,曾在神殿服用下祭司授与的强力药液,得以幽体出游,进入火焚之域。当祭司召唤他回到身躯时,他感到相当不情愿,当时他正与所爱的死者在一起;但他明白自己非得回去不可。
没错,当时他确实是个人类。他记得当自己躺在那尘埃覆盖的房间、被给予那药液的时候,胸膛上冒出的汗水的感受。害怕莫名,但他必须度过那个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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