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孩,”我说,“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真的太年轻了。我的主人是个多情的人,他不相信我们是邪恶的生灵,他认为我们可以靠吸食恶人的鲜血为生。如果不是当时我快要死了,他也不会这么早就把我变成吸血鬼。他希望我了解世情,做好准备。”
我睁开双眼,他们仿佛被魇住了!他们再度看到了我曾经的男孩样貌。其实我并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啊,多么英俊,”本吉说,“多美啊,恶魔先生。”
“小家伙,”我叹道,感觉自己制造的微弱幻象业已崩溃,“从现在开始叫我的名字吧,我不是什么恶魔先生。我想你是从巴勒斯坦的希伯来文中学到这个词的。”
他笑了,当我的幻象消失,恢复为可怕的形状时,他已经不再畏缩。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说。
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阿曼德,”瑟贝尔说,“告诉我们,我们能做些什么?如果你不需要绸巾的包扎,那让我们给你上点药膏吧,芦荟,对,芦荟能治疗你的烧伤。”
我轻轻地笑出了声,不过是善意的笑。
“鲜血就是我的芦荟,孩子。我需要一个恶人,一个罪不容诛的家伙。你怎能找这样一个人回来呢?”
“他的血有什么用呢?”本吉问道,他在我身边坐下,依靠着我,仿佛我是一个迷人的标本。“你知道,阿曼德,你身上像沥青一样黑,好像用黑皮革做的。你就好像英国那些在沼泽中捉鱼的人,身体外面裹着一层发光的淤泥。看着你可真让我毛骨悚然呀。”
“本吉,住口,”瑟贝尔说,勉强压抑住反感和恐惧,“我们得想想怎么才能弄来一个坏人。”
“你是认真的吗?”他隔着窗望着她。她矗立在那里,双手阖为祈祷的姿势。“瑟贝尔,这不算什么,但是料理后事才是最困难的。”他转向我,“你知道我们后来拿她哥哥怎样了吗?”
她抬手掩住耳朵,垂下头去。这种后事我自己曾经亲手料理多次。听上去不过是老生常谈。
“你真光滑啊,阿曼德,”本吉说,“但是我一定能给你弄来一个坏人。这委实算不了什么,你想要一个坏人?那我们可得想个办法。”他想我俯下身来,好像要直视入我的头脑。我突然醒悟他是在盯着我的獠牙。
“本吉,别离我这么近,”我说,“瑟贝尔,把他拉开。”
“可是我究竟做了什么?”
“没什么,”她声音一沉,绝望地说,“他只是饿了。”
“把毯子掀起来吧,好吗?”我说,“把毯子掀起来,看着我,也让我望着你们的眼睛,让你们的瞳孔做我的镜子,我想看看自己的模样究竟有多么糟糕。”
“嗯,阿曼德,”本吉说,“我觉得你疯得厉害。”
瑟贝尔俯下身来,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把毯子掀开,露出我的身体。
我开始读她的心。
简直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完全如本吉所说,我是一具光滑而可怕的淤泥僵尸,垂落的头上生着红棕色的头发,没有眼睑的棕色眼曈闪闪发亮,白色的牙齿整齐地生在裸露褶皱的唇后。皱巴巴的面孔好像皮革一样,上面还有浓重的血泪一条条地流淌下来。
我转过头,深陷入枕头之中,感觉披巾再一次覆盖了自己。
“你们肯定受不了,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说,“但我马上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你们不会同这个怪物一起生活太久的,如果你们和他在一起太久,简直就能跟任何东西生活在一起了。不,以后就不会是这样了。”
“任何东西,”瑟贝尔说。她俯在我身上,“如果我把手放在你的前额上,你会感到清凉吗,如果我抚摸你的头发,你会感到我的温柔吗?”
我用一只眼睛瞄着她。
她那细长瘦削的颈项使她平添某种楚楚动人,令人怜惜的美,而Rx房则高耸丰满。在满屋温暖美好的灯火照耀下,我看到那架钢琴。她那纤长温柔的十指曾驰骋在那些琴键上面,我可以在心目中栩栩如生地回忆起热情奏鸣曲激荡的乐声。
这时突然传来一连串轻快的噼啪做响,接着是上等烟草浓郁的芬芳。
本吉嘴上叼着黑色的烟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我有个主意,”他用双唇抿了一下口里的烟卷,“我到街上去一趟,马上就能遇见一个坏家伙,我告诉他我就住在这个旅馆里,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流口水的醉鬼,但是已经疯疯癫癫,不省人事。我们贩卖可卡因,但我不知道怎么下手,所以需要他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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