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小时,人们在缄默中带着敬意悄然退去,我这才抬起头来,背靠着墙坐好。我的头不再疼了,伤口已经好了,干涸凝结的血块也会很快剥落。
我沉默地久久凝视着莱斯特。
我感到寒冷,孤独而疼痛。任何人的声音也不曾传入我的耳朵。我也注意不到旁边其他人的手势和动作。
在我心灵的圣地之中,我慢慢地回味着我所见到的,我所听到的一切——也就是我刚刚告诉你的一切。
我最终站了起来,回到他身边,俯视着他。
加百列对我说了些生硬恶意的话。不过我并没有真正听到。我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乃至语调中的抑扬顿挫,那是我所熟悉的老式法语,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跪下来亲吻他的头发。
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对此我一点也不感到骇怕,甚至也并没期待他会动。我再一次亲吻了他的双颊,然后站起身来,用手上的那块纸巾擦了擦手,走出门去。
我想我是闷闷不乐地呆了很久,后来想起了某件事情,很久以前,朵拉说有个小孩子死在阁楼上,那里有她的旧衣服,还有她小小的鬼魂时常出没。
我想把那些衣服紧紧握在手里,我打算迫使自己走到楼梯上面去。
你知道,后来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了你。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的乐章就此结束。让我来署下我的名字。等你誊写清楚之后,我要把这份手稿交给瑟贝尔,或者本吉也可以看。之后你就可以随意处置它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这里是我亲笔写下的最后终章。且只让我简短捷说,因为我身上已经不存在任何戏剧性的因素,并且已经熟悉如何讲述故事的骨架与梗概。
或许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想到更确切的词句来形容发生的一切,不过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把它记录下来。
大卫忠实地记载了我的叙述,并让我在他的纪录手稿上面签下了名字。之后我并没有离开那座修道院,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
整个夜晚都在言谈中度过,我已经筋疲力尽。大卫为我准备了一间隐秘的红砖小屋供我休息。莱斯特曾经被囚禁在那里,在完美静谧的黑暗之中,我躺在地上,头脑里犹自回味着我对大卫所说的一切,感到兴奋不已。之后,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极度疲倦,于是在旭日升起的时分沉沉进入了梦乡。
我在黄昏时分起身,拉平身上的衣物,回到礼拜堂中。我跪倒在地,满怀着毫无保留的爱意,给了莱斯特和昨夜一样的亲吻。我没注意到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也在。
想起玛瑞斯的话,我离开了这座修道院。黄昏的天色犹自带着蓝紫色的微光,我信赖地遥望着那些花儿,寻找着瑟贝尔奏鸣曲的旋律,期望它能把我引向他们所在的住所。
几秒钟后我就听到了那音乐,那遥远但迅捷的快板,第一乐章,极快的快板,瑟贝尔熟悉的弹奏。
演奏中有一种不寻常的果决精确,一种全新的,略带克制的顿挫使音乐中具有某种红宝石般的力量与尊严。我一下就爱上了它。
这么说,我并没有吓坏我的小姑娘。她很好,精神焕发,而且恐怕还和我们之中的许多人一样,喜欢上了新奥尔良潮湿而令人昏昏欲睡的可爱天气。
我立刻向她所在的地方赶去,却发现自己正矗立在一座高大的三层红砖建筑前面,这里是新奥尔良近郊的梅特利,我感觉自己被风向弄得微微有些昏眩,一切都神秘地变得遥远。
这是一座全新的美国式建筑,周围环绕着玛瑞斯曾经向我描述过的大橡树。如他自己所言,房子里的所有法国式样的大门全都有着闪闪发光的玻璃窗格,向着夜晚的微风敞开。
脚下的青草茂密柔软,美丽地泛着微光,玛瑞斯一定非常喜欢它们。所有的窗子都开着,热情奏鸣曲的音乐绵绵不绝地传出来,正在这时,异常优雅的第二乐章开始了,稍快的行板,这是较为温情的一章,但仍然迅捷,依然同乐曲的其他部分一样,具备某种疯狂。
我站住,倾听着她的演奏。音乐里有着之前我从未听到过的清澈透明,如同一束闪光,与以往有微妙的不同。我试图以纯粹快乐的心情去分别这一次与我之前无数次听过的演奏的不同之处。完全不同了。那是种魔力般的,深沉感人的不同,但变得那么壮观恢弘,当然,那台崭新的大钢琴对此也必定有一些帮助。
有片刻时分,某种悲苦的感觉侵袭了我的心灵,昨晚吸莱斯特的血时所见的一切又萦回在我的脑海,那是一种可怕的记忆。我让自己再一次回味那种感受,直到它转化为一种积极而快乐的情绪,我知道自己不必告诉其他所有人我曾经向大卫讲述过自己的故事,至于他交给我的副本,我自会亲手转交给我所爱的人,他们一直都想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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