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噬住了他的咽喉,他的吻凝固了。我流着眼泪,茫然地伸出手去,寻找着主人那邪恶的牙齿咬在他颈上的位置。我触到了主人丝绸般的嘴唇,以及其下坚硬的牙齿,我触到了他柔软的脖颈。
我睁开双眼,向后退去。我那不幸的马尔蒂诺叹息着,呻吟了一声,阖上了嘴唇,半闭着双眼倒进主人怀抱。
他慢慢地转向我的主人。用醉酒而干涩的声音说道,“敬比安卡……”“敬比安卡,”我抽泣着,用手蒙住了眼睛。我的主人停止了啜吸,用左手抚摸着马尔蒂诺潮湿纠结的头发。“敬比安卡。”他在马尔蒂诺耳边低吟。“我真……真不该让她活下来。”马尔蒂诺叹息着说出最后的句子。他的头颅垂落在主人的右臂上。我的主人亲吻了他的后脑,松开了手,让他滑落在桌子上。
“迷人的临终遗言,”他说,“你在灵魂深处原本是个诗人呀。”我站起身来,推开身后的长椅,走到房间中央。我失声恸哭,泪水从我的指间滚滚而落,我从衣袋里拿出手绢,擦拭着泪水,几乎绊倒在那个驼背男人的尸身上。我放声哭着,我软弱而可耻地恸哭着。我从那驼背男人以及他的同伴们的尸身边退开,直到我的后背触到了那沉重,凌乱的挂毯。我嗅到它们的丝线和其上的尘土散发出来的气味。
“啊,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吗。”我抽泣道,我不能自抑地抽泣,“你希望我憎恨这个,你希望我为他们流泪,为他们而奋战,为他们而求乞。”他静静地坐在桌边,他的头发整洁地中分着,宛如最后晚餐上的基督;他容光焕发,红润的双手交叠着,热切而闪烁的双目凝望着我。“为他们之中的某人而哭泣吧,至少为其中一人哭泣吧!”他说,他的声音变得忿怒起来。“这不是很过分吗?有那么多人死去,而只为其中一人而悲悼。”他从桌边站起,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我掏出手帕覆在脸上,不住抽泣。
“如果是为了那个在破烂小船上要求暂且栖身之地的无名乞丐,你就就不会落泪,对不对?我们美丽的比安卡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因为你已成为她床第之间的阿多尼斯!可是,你却只为这个人,这无可置疑的魔鬼而哭泣,只因为他奉承了你,是不是这样?”“我了解他,”我低声说,“我是说,在这片刻之间我了解了他,我……”“你会让这些丛林中无名的狐狸们逃掉!”他指着四周绣饰着贵族猎手们的壁毯。“看看我指给你的这个人的眼睛。”房间里突然间暗了下来,所有的烛光在瞬间如飞鸟的过翼般振颤摇曳。我喘息着,但面前只有他,站在正对面俯视着我,他情绪狂热,双颊绯红,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热力,仿佛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面都绵绵地涌出温暖的气息。“主人,”我叫道,抑制了自己的抽泣。“您对您教给我的一切可感到满意?您对我所学到的东西可会欢喜!您难道不是在戏弄我吗!我不是您的玩偶,阁下,不,我决不是!那么,您还想我怎么样呢?为什么如此愤怒莫名?”我浑身颤栗,泪水再一次在眼中汹涌,“我会为了您而坚强起来,但是我……我了解他。”“为什么?就因为他吻了你?”他俯下身来,用左手挽起我的头发。他一把把我拉近。“玛瑞斯!看在上帝份上!”他吻了我。就像马尔蒂诺那样地吻我。他的唇灼热而富于人性。他的舌滑入我的口中,没有给与我鲜血,而只有人类的热情。他的手指在我面颊上灼烧。我挣开了他。而他也任我挣脱。“啊,回到我身边吧,那苍白冰冷的人,我的神啊,”我低声说着,把面孔依偎在他胸前。我可以听到他的心勃勃跳动的声音。我在这以前从未听到过,他那岩石般的身体也从未有过脉搏。“回到我身边吧,我那最最冰冷无情的教师。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要怎样。”“啊,我的爱人,”他叹道。“啊,我的爱。”接下来的是他如雨般可怖的亲吻,这不是对人类男子热情的模仿与嘲弄,而是发自他的真情。他的吻如花瓣一般轻柔,密密地落在我的面孔与头发上。“啊,我美丽的阿玛迪欧,啊,我的孩子。”他说。“爱我,爱我,爱我吧。”我低声说着,“爱我,把我带入你的世界之中。我是你的。”他静静地拥紧了我,万籁俱寂。我倚靠在他肩头,感到昏昏茫茫。一阵微风吹过,但吹不起四壁上厚重的壁毯。壁毯上面,来自法国的领主和贵妇们正徘徊在永不落叶的绿色森林里,周围是永远狂吠不已的猎狗和婉转啼鸣的鸟儿。
最后他放开了我,向后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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