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天,帮助我们吧。”利卡度低声说。“哈洛克爵士,”我叫道,“你竟敢在我主人的房子里胡作非为。”我从利卡度身边让开一步,示意利卡度向前走,绕过台阶顶端。我感觉着长剑在手,它还不够重。我真希望以前曾经勤练剑术。英国人走向我,我从未注意过他的身材如此高大,那么,他的手臂也可以伸得更长,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优势。他的披风飞扬,脚上穿这厚重的靴子,他高举长剑,另一只手里是长长的意大利匕首。幸好他也没有使用真正的重剑。
尽管房间高大会衬得人身材矮小,但他的气势依旧非凡。他那头英国式的古铜色头发已然蓬乱,蓝色的眼中燃着血色,但他的步履依然稳健,杀人般的目光依然凌厉凶狠。痛苦的泪水在他脸上纵横着。
“阿玛迪欧。”他向我们走来,隔着阔大的房间叫道。“你从我的胸膛里面活生生地剜出了我的心灵,你就只管带上它吧!今夜,让我们共赴地狱之旅。”
我们宫殿的门厅宽阔高大,绝对是一个就死的好地方。大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遮挡住那光彩辉煌的拼嵌地板,于是上面样式华美的彩色大理石板就暴露无遗,它们层层环绕,拼成盘旋的花朵和小小的鸟儿。我们即将在这片空旷的场地开始殊死的厮杀,我们之间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我尚未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精剑术,毫无天赋,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冲向那英国人。如果我的主人在场,将会建议我怎样做呢?我头脑中对此也没有哪怕是丝毫模糊的概念。
我向哈洛克爵士作了几个冒险的刺击,而他轻而易举便避开了,我几乎失去了信心。我想自己应当镇静沉着,也许应该转身逃跑,正在此时,他却挥舞匕首,划伤了我的左臂。这刺伤令我痛楚而激怒。
我再次扑向他,非常侥幸地割过他的咽喉。虽然只是一个小创口,但鲜血很快从他的束腰上衣下面激涌而出。他同我方才一样震怒。
“你这可憎该死的小魔鬼。”他说,“你引诱我迷恋上了你,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遗弃我,抛弃我吗?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事实上,在我们打斗的全程中,他一直都这样污言秽语地叫骂不停。他似乎需要这个,仿佛这是沙场上为他助威的战鼓。“来吧,你这卑鄙下流的小天使,我要把你的翅膀活活撕下来!”他说。他一连串的猛攻逼得我连连后退,我步履蹒跚,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从低处冒险地突刺他的阴囊,这令他一惊。我扑向他,意识到这一攻击毫无益处。
他避开我的锋芒,嘲笑着我,用他的匕首向我进逼,这一回直指我的面颊。
“蠢猪!”我忍不住骂道。我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虚荣。我的脸,没错,他划伤了我的脸。我感到鲜血正从我脸上的伤口涔涔而下。我忘记了剑术中所有搏击的规则,再次冲向他,我的剑在空中挥舞,划出道道猛厉疯狂的弧线。正当他狂暴地左支右绌之际,我伏下身去,一把将匕首搠入他的小腹,向上一挑,直触到他厚硬的镀金皮带方才止住。他双手猛攻,想杀了我,而我及时向后退却,武器从他的手中落下,他像寻常人一样,伸手去捂住伤口。
他双膝跪倒在地。
“结果了他!”利卡度喊道。而哈洛克爵士已经站起身来,俨然恢复了尊严。“现在就结果他,阿玛迪欧,否则就让我来,想想看,他在我们的房顶下面都做了些什么!”我举起长剑。男人带着痛苦呻吟挣扎,却突然用他鲜血淋漓的手一把抓起剑来向我挥舞。他站起身来,做势欲扑。我跳开了,他重又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虚弱不堪。腹上的伤口折磨着他,手中的剑砰然落地。他一时不能死去,但完全失去了战斗的力量。
“啊,上帝啊!”利卡度说。他握紧匕首,但显然不愿出手攻击这手无寸铁的垂死之人。英国人双膝着地,侧身倒下。他把头靠在石板上,面孔痉挛抽搐,深沉地呼吸着,神色凝重。他痛苦万分地垂死挣扎着。
利卡度走上前来,用手中长剑抵住哈洛克爵士的面颊。
“他快死了,让他静静死去吧。”我说。但那男人还在苟延残喘。我想一剑杀了他,我真的想。但我怎么能够杀害这样一个宁静而英勇地倒下的人?!
他的双眼中浮现起一种聪敏而富于诗意的神情。“那么,就这样在此结束?”他的声音如此低微,利卡度可能根本就听不到。“是的,都结束了,”我说,“尊严地结束一切吧。”“阿玛迪欧,他杀害了两个孩子!”利卡度说。“拾起你的匕首,哈洛克爵士!”我说,我把武器向他踢去,正送到他手里。“把它拾起来,哈洛克爵士。”我说。鲜血从我的脸上流淌而下,直流入我的颈项,又粘又痒,真让我受不了。我想赶快去拭干我的伤口,不想再同他纠缠。他仰面躺着。鲜血从他的内脏和口中喷涌而出。他的呼吸更加艰难,面孔却更加湿润亮泽。看上去仿佛恢复了青春,就像他威胁我的时候一样青春焕发,俨然是一个火红头发,发育过度的大男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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