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阿曼德(69)

2025-10-09 评论

  “来吧,再叫一次给我听。”我低声说,贪婪地吮吸着鲜血,用我锋利的长牙撕裂伤处,现在我也拥有了着长长的獠牙,可以用来杀戮,“乞求宽恕吧,阁下!”他的笑声真美啊。我一口接一口地吞咽着,听到他那无助的笑声,看到他竟双膝跪倒在地,在我面前静默无声,不得不抬起手臂推拒着我,这真令我心里充满无比的喜悦与自豪。
  “我再也喝不下了!”我宣布,倒在一堆石头上。冰冷的天空凝固为沉沉黑色,散布着白炽的星辰。我抬头仰望,身下硬硬的石头硌着我的头和后背,感觉很舒服。此刻我不再去想忧虑那泥土与阴湿,不再有疾病的威胁。再不去想那可怖的死亡是否将在某个夜晚悄然降临。也不去想是否会有人从窗户中窥见我们,时光的流逝已不再重要。请看看我吧,群星,正如我仰望你们。
  宁静地闪烁在天幕,这小小的天国的眼睛呀。
  我开始了死亡。我的胃里感觉到一阵龟裂的痛苦,接着下行到小腹。
  “此刻,你体内残余的全部属于普通男孩肉体的部分都将消失,”主人说,“不要害怕。”“没有音乐吗?”我低声说,翻过身来环抱着躺在身边的主人,他一手支颐,一手将我向他拉去。“要我给你唱首摇篮曲吗?”他柔声问道。我从他身边移开,排泄着污秽的液体。我感到一种本能的羞耻,但这感觉在慢慢消失。他抱起我,一如既往地轻而易举,让我的头颅依偎在他的肩头。四面八方的风在我们耳边呼啸。
  突然间我感觉到亚得里亚海冰寒的海水,我发现自己正在浩瀚的大海中央不停发抖。大海充满鲜美的盐的气息,丝毫不具威胁性。我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完全迷失了方向。这里位于里多岛附近,离威尼斯很遥远。我向主岛望去,我的视线可以穿透过那些巨大的锚在港口的船只,无比清晰地望见Ducale宫殿里面燃烧的火把。喧嚣的声音从黑夜的港口升腾而起,就好像我偷偷地潜游到船只中间——尽管我并没有。我以巨大的力量倾听着那些声音,我可以分辨出其中任何人的言语,听得到他们在黎明前发出的低声,我一个声音接着一个声音地听去。
  当疼痛消失之后,我浮上水面,仰望天空,感觉身心受到了净化,此时,我再不想孤单一人。我转过身躯,毫不费力地地向着港口漂游,到了船只停泊的地方就潜入水下。
  我竟然可以看到水底,这真让我大吃一惊!此时我那吸血鬼的眼睛已经适应一切,可以看到水下巨大的锚泊在泥泞的水底,以及大船那坑坑洼洼的底部。水下竟然别有洞天。我真想亲自去探索一番,但我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不是我们所谓的心灵感应,而是他的喉咙所发出的声音,温柔地召唤着我回到宫殿去,他在那里等待着我。我脱下散发着恶臭的衣物,赤裸着身体浮出水面,在寒冷的黑暗中向他飞奔而去。此时这寒冷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当我终于看到他时,我张开手臂,向他微笑。
  他张开手里的毛皮斗蓬迎接我,用它擦干我的头发并将我包裹。
  “你已感受到了这全新的自由。你的赤足不会被寒冷的石板冻坏,如果你受了伤,你那富于弹力的皮肤会马上自我痊愈,黑暗里的小动物再不会令你惊怖,疾病也不能伤害你分毫。”他不停地亲吻着我,“能引起大瘟疫的毒血只能成为你的养料,你那超自然的身体自会将它净化吸收。你已是如此强大的生物。但在你胸膛深处,就是我的手指抚摸之处,这里仍然是你的心,你那颗人类的心灵。”“真的吗,主人?”我快乐而顽皮地问道,“为什么仍然是人类的心灵?”“阿玛迪欧,你难道感觉我不是人类吗,你觉得我很残忍吗?”我的头发几乎是立刻就干了。我把那厚重的毛皮斗篷披在身上,和他手挽手地走过广场。我对他的问题不知如何做答,他停下脚步,再一次抱紧了我,如饥似渴地亲吻着我。
  “你爱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爱,”我说,“就像此刻我爱着你一样,”“啊,是的,”他说,他粗暴地拥紧我,吻遍我的咽喉与肩膀,接着吻着我的胸膛。“现在连我也不能伤害你了,我抱着你的时候再不会因为意外而伤害你的性命。你是我的,来自我的骨肉与鲜血。”他停了下来,泪流满面,却不愿让我看到。他转过身去,我鲁莽地伸手想将他的脸扳过来。“主人,我爱你。”我说。“要小心,”他甩开我的手,对自己的泪水感到很不耐烦。他举手向天,“如果你小心提防,你就永远能够知道黎明到来的时间。你感觉到了吗,你可听到鸟儿的啼鸣?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鸟儿在黎明之前唱起歌声。”我心里突然浮现起一个阴暗恐怖的意向,在那基辅修道院的地穴深处,我曾怀念过鸟儿的啼鸣。我曾和父亲骑马走过树丛,来到开阔的草地狩猎,我曾经深爱过鸟儿的歌声。如果不是为进行那令许多人都有去无还的危险之旅,我们才不会在那座基辅河畔简陋的小屋里久久停留。但这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置身这无比美好的意大利,这甜蜜的Serenissima。我拥有了我的主人,以及这伟大的变形,绚丽的魔术。“我正是为此才驰马越过荒原,”我低语。“正是为此,他才在最后一天里将我带出修道院。”我的主人悲伤地注视着我。“我希望如此,”他说,“在过去,当你的意识对我开放的时候,我可以从中了解你的过去。但它现在已经关闭。这是因为我把你变成了和我一模一样的吸血鬼,我们不再能够了解彼此的想法。我们太相近了,以至于每当我们试图一言不发地与对方交谈,共同的血裔就会在我们的身体里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我将再也不能见到那些地下修道院威严的形象。它们曾在你心里无比辉煌地一再闪回,却总是伴随着近似绝望般的痛苦悲伤。”“是的,绝望,但现在一切都已逝去,如同被撕下的书页飘散在风中。就是这样,随风而逝。”他催促我快走,我们没有回家。这是后街上的另外一条路。“我们正赶往我们的襁褓,”他说,“我们的巢穴与坟墓。”我们步入一座废旧破败的宫殿,里面只有几个一贫如洗的房客正沉沉酣睡。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因为我早已被他培养出了对奢华的嗜好。我们很快进入一间地下室。威尼斯地势低而潮湿,通常是不能建地下室的。但这里确实就有一个。我们沿着石头台阶拾级而下,穿过一座以一人之力绝对无法开启的青铜大门,直到尽头一座墨黑深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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