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贝特顿马上在希拉里面前跪下了,把脸压在她的肩头上:“亲爱的,亲爱的。”他不停地轻轻叫着。
她又一次感觉到他在用手指告警。耳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很急迫,一直不停。
“坚持下去!这里大概有窃听器——谁也不知道。”
当然,事情就是这样。很难说……恐惧——疑虑——不安——危险——永远是危险,她到处都能察觉到危险。
汤姆-贝特顿干脆就跪着坐下来了。
“看见你我真高兴呀!”他轻声说:“然而,你知道,就像是一场梦——不像真的。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对,你说得很确切——做梦——终于……跟你在一起……好像不是真的,汤姆。”
她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肩头上。她盯着他,嘴角泛出隐隐约约的微笑(除了窃听器,可能还有奸细的窥视孔)。
她冷静而安详地对她面临的一切加以估价。一个精神紧张。但长得很英俊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给吓坏了——快要完蛋了——而这个人本来似乎满怀着崇高的理想而来。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既然她已经跨过了第一道难关,希拉里在扮演她的角色中就感到无比振奋。她一定要做奥利夫-贝特顿。像奥利夫那样说话行事,像奥利夫那样感受外界的一切。生活本来就是假的,这反而显得十分自然了。正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个叫做希拉里-克雷文的什么人在一次飞机失事中死去了,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记起她了。
反而,她搜肠刮肚,尽量回忆她曾勤奋学习的那些功课。
“弗班克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小胡子……你还记得小胡子吗?她生小猫了——就在你走了以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每天都有点这有点那,你根本不可能知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我知道。同旧生活一刀两断;新生活开始了。”
“那么——这里一切都好吗?你幸福吗?”这是一个任何做妻子的都必然要问的问题。
“好极了。”汤姆-贝特顿正一正肩头,把头往后一甩。从那张微笑而自信的脸上流露出他那忧郁而害怕的眼神。
“一切设施应有尽有。没有舍不得花的钱。工作条件十分完善。还有,这个组织;真是难以相信!”
“啊,我敢肯定是这样的。我一路上——你是从同一条路上来的吗?”
“不谈这个。亲爱的,我并不是叫你过意不去。但是——你知道,你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可是,麻疯病人呢,真是麻疯病院吗?”
“是的,一点也不错。这里有一批大夫,在麻疯病的研究中工作得很出色。可是,这里和外界隔绝,但自给自足。你用不着操心,这个地方不过是……伪装得很巧妙的。”
“原来是这样。”希拉里环顾四周,“我们就住在这里吗?”
“是的。这是起居室,洗澡间在那里。再过去便是寝室。来,我带你看看。”
她站起身来,随他穿过设备齐全的洗澡间,来到相当宽敞的寝室,有双人床,大壁厨,梳妆台,靠床还有一个书架。希拉里开心地注视着空荡荡地壁厨。“我真不知道我要在这里面放些什么。”她说,“我所有的一切都在身上了。”
“啊,衣服,你要穿什么就有什么。这里有时装商店,和一切附属商品,化妆品,应有尽有,全是第一流的。本单位自给自足——你所要的一切,在院里都可以解决。不需要再到外面去了。”
他的话说得很轻松,但对希拉里敏感的耳朵来说,从那些话的后面流露出一种绝望的心情。
“不需要再到外面去了。没有机会再到外面去了。所有进来了的人们,放弃你们的希望吧。……这个设备齐全的牢笼!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她想,“这些各不相同的人就放弃自己的国家、忠诚和日常生活的吗?巴伦博士,安迪-彼得斯,神情恍惚的年轻的埃里克森,傲慢专横的尼达姆,就是为了这个而投奔到这里来的吗?他们知道不知道他们来找什么?他们满意吗?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牢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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