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就是谋杀的滴水不漏的技术。甚至连一丝一毫直接的暗示都没有。他总是阻止别人采取暴力行动,带着厌恶驳斥无中生有的怀疑,直到他自己说出这些怀疑为止!在《约翰·弗格森》那出色的第三幕中可以看到同样的技巧—在那一幕中,“二百五”克鲁替·弗格森诱导别人杀死了他自己所仇恨的人。那是一段极妙的心理启示的片断。黑斯廷斯,现在你明白这一点了吧。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潜在的谋杀犯—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会不时地产生杀人的念头—但这并不是愿意去杀人。你常常感到或听到其他人这样说,“她把我气坏了,我真想宰了她!……他竟然讲出了这样的话,我恨不得干掉他。……我恨极了,巴不得弄死他!”所有这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在那种时候,你的头脑是十分清醒的。你想法杀某某人。但是你没有这样干。你的意志将服从于你的愿望。在年轻的孩子们中间,这种冲动不能很好地加以控制。我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被他的小猫弄烦了,他说“别乱蹦了,要不我就砸烂你的脑袋,把你宰了。”而且真的这样干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当他发觉小猫再也不能起死回生的时侯,他惊惶矢措了,害怕极了—你瞧,因为实际上那孩子是非常喜欢那只小猫的。由此可见,我们都是潜在的杀人犯。而X的伎俩是这样的,他并不去指出这种愿望,而是去消除那种正常的、适时的抵抗力。这是一种通过长期实践而熟能生巧的伎俩。X懂得怎么使用恰到好处的词句、言语、甚至语调,在脆弱的环节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这是有可能做到的。而且是在受害者毫不疑心的情况下便大功告成了。这不是催眠术—催眠术是不能成功的,这是一种更为阴险狡诈、更为致命的手段。这是调动一个人的各种力量去扩大一个缺口而不是去进行修复。这是唤起一个人身上的最美好的东西并使其与最丑恶的东西结合在一起。
你应当明白,黑斯廷斯—因为在你身上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因此,也许你现在开始明白我那些当初叫你着实恼火而又茫然不解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吧。在说到有人要犯罪的时候,我并不总是指相同的罪行。我告诉过你,我到斯泰尔斯来是有目的的。我说,我到那里去,是由于那里有人要犯罪了。我对此很有把握,这使你甚为吃惊。我是十分有把握的—因为,你知道,将要犯罪的就是我自己……
是啊,我的朋友,这很离奇—而且可笑—同时也很可怖!我这个不赞成谋杀的人—我这个珍视人类生命的人—却以犯谋杀罪结束了我的生涯。也许,这是因为我太自以为公正善良了,正直的意识太强烈了—这就是我所面临的可怕的窘境。因为你明白黑斯廷斯,这个问题有它的两面性,我毕生的工作就是挽救无辜的人——去阻止谋杀——而这回—这回我这样做,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我一点也没有错。法律不能触动X的一根毫毛。他稳坐钓鱼台,凭借聪明才智,我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把他打败了。然而,我的朋友—我是勉强从事的。我已经看出应该采取什么措施了—但是我又不能使自己决心去做。我就象是汉姆莱特—老是推迟那不幸的日子……这样,又一个罪恶的企图发生了—图谋害死勒特雷尔太太。
黑斯廷斯,我一直怀着好奇心,想搞明白你那众所周知的对明显事物的直觉是否能发生作用。它确实发生作用了。你一开始就对诺顿有怀疑,这是非常正确的。诺顿就是这样一个人,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种直觉虽然浅薄,但却是完全对头的—除此之外,你就找不到其他理由怀疑诺顿了。不过,我认为,到此你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我曾经比较用心地考虑过他的生活史。他是一个专横跋扈的女人的独生子,从来不具有在别人面前坚持自已的态度和表现自己个性的禀赋。他总是有点一瘸一拐的,上学的时候也不能参加游戏活动。
你问我讲述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你说到他曾经因为看见一只死免子而难受,从而在学校里受到旁人的嘲笑。我想,这一件事也许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厌怒血和暴力,并因此使他的名声蒙受了损失。我认为,他下意识地等待着用大胆妄为和残忍来补偿自己的损失。
我设想,在他相当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发现自己的力量能够影响别人。他非常留心听别人的谈话,他有沉静而富于同情心的个性。人们喜欢他,同时又不很注意他。他对此忿忿不平—进而利用起了这一点。他发现,使用恰如其分的词句刺激他们,就可以非常轻易地左右他们。唯一必要的条件就是理解他们—看透他们的思想,以及他们隐秘的反应和希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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