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脸上的阴霾消散了。“这倒是实话。我们这就开始吧。”
我们转身离开房间时,波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雷诺先生昨晚是在这儿会客的吧?”
“是呀……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根据这个。我是在皮椅背上发现的。”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根长长的黑发——一根女人的头发。
贝克斯先生带着我们从邱宅的后门出去,走向一个紧贴着邸宅的小小的棚屋。他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把门打开了。
“尸体就在这儿。在你到达之前,我们刚把它从现场移①单据上收件人或收款人的姓名。——译注。
到这儿,因为摄影师已照了相。”
他打开了门,我们走了进去。被害人躺在地上,上面覆盖着一块布。贝克斯先生敏捷地揭去了遮尸布。雷诺中等身材,个子细瘦,大约五十来岁的年纪,黑色的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灰白色发丝。他胡子刮得光光的,长长的瘦削鼻子,两眼相距较近,像在热带的阳光下度过大半生的人一样,皮肤呈紫铜色。双唇往两边紧绷着,露出了牙齿,死灰色的脸上印刻着极端惊愕、恐惧的表情。
“从他的脸上一看,就可以知道他是被人从背后戳死的。”波洛说。
他轻轻地把死者翻了个身。在背部,圆圆的、黑糊糊的一片沾污了浅褐色大衣两肩肿骨之间的那一部分。衣服上那黑糊糊一片的正中留下了一个裂口。波洛仔细地察看着。
“你对作案用的凶器有什么看法?”
“凶器留在伤口中了。”局长把手伸进了一个大玻璃缸。
里面有一件小东西,在我看来非常像一把裁纸刀,黑色的柄,刀口很窄,闪闪发亮。这刀总长不到十英寸。波洛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试着变了色的刀尖。
“Mafoi①可锋利哩!用来杀人真灵巧、方便哪!”
“遗憾的是上面找不到指纹,”贝克斯带着歉意地说,“凶手一定是戴着手套的。”
“当然罗,”波洛带着不屑一谈的口吻说,“即使是圣地亚哥的人也很懂得这个诀窃。就连一位最外行的英国小姐①法语:说实在的。一译注。
也懂得这个。这得感谢报纸上对贝蒂荣法则①的大肆宣传。不管怎么说,没有指纹,这倒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要不然留下别人的指纹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呐。这样一来,警察可就乐啦。”他摇晃着头。“我非常担心,我们的罪犯不是个惯犯,或者是他时间来不及,没法这么干。不过我们以后再瞧吧。”波洛将尸体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原来他大衣里面只穿着内衣。”他说。
“是啊,检察宫感到这一点挺不可思议。”
在这当口,贝克斯身后关闭着的门上传来轻叩声。他跨前一步把门打开。弗朗索瓦站在那儿,像个食尸鬼似的好奇地向棚屋内竭力张望。
“嗳,什么事?”贝克斯不耐烦地问。
“夫人打发我送个口信。她已经好多了,准备接见检察官。”
“好吧,”贝克斯先生很快地说,“告诉阿于特先生,我们马上就来。”
波洛停留了一会,回头望着那尸体。这时,我以为他打算向它大声疾呼,要大声地宣布他非得把凶手弄个水落石出,否则决不罢休。可是当他说话时,声调却是沉闷的,显得颇为尴尬。他的话跟当时肃穆的情景格格不入,简直可笑。
“他穿的大衣很长啊。”他这话说得很不自然。
①贝蒂荣(1853——1914)。法国刑事侦查学家,提出所渭“人身测定法”,即根据年龄、比较骨骼、结合摄影和指纹等方法。鉴别罪犯.在刑事侦查学界称为“贝蒂荣法则。”——译注。
我们发现阿于特先生在门廊里等着我们,我们随即一起上了楼,弗朗索瓦走在前头领路。波洛上楼时,一下子走在这边,一下子走在那边,使我模不着头脑,直到他装着怪脸低声对我说:
“难怪仆人都听得见雷诺先生上楼梯的声音,原来没有一块楼梯板不吱吱作响,连死人都会被惊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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