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那平伏地上的人身旁,小心翼翼地把他翻转过来。
他既未呻吟也未出声。她看出他是个年轻人,面目还算清秀的年轻人,穿着高雅,留着牙刷般的小胡子。
她看不出有任何外伤,但是她相当确定他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快要死了。他的眼睛半张,眼皮跳动。凄惨的眼睛,褐色、受苦的眼睛,像狗的眼睛一样。他好像挣扎着想说话。疾如风把耳朵贴近。
“什么,”她问,“什么?”
他想要说什么,她看得出来,很想要说。而她无法帮他,无能为力。
终于,话声传了过来,有如吹气一般:
“七钟面……告诉……”
“什么?”疾如风再度问。他想要说出的是个人名——尽他剩下来的所有力气想要说的:“什么,要我告诉谁?”“告诉……杰米-狄西加……”他终于说了出来,然后,突然头往后一倒,身体发软。
疾如风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她从没想到这么可怕的事会出在她身上。他死了——她把他撞死了。
她尽力提起精神。现在她该怎么办?医生——这是她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可能——仅仅只是可能——这个人只是昏过去,还没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可能。但是她强迫自己采取行动。不知为什么,她必须把他弄上车,带他去最近的医生家里。这是条偏僻的乡间马路,没有人可以帮助她。
疾如凤尽管看来苗条,却强壮有力。她有鞭绳一般的肌肉。她把西班牙进口车尽可能开近过来,然后,使尽她所有的力气,把那没有生气的躯体拖进车里。这是件恐怖的工作,她咬紧牙关,终于完成了。
然后她跳进驾驶座,发动而去。几哩路后,她驶进了一个小镇,询问之下,很快地便到了医生家里。
卡西尔医生,一个和蔼的中年人,吃惊地进入他的诊疗室,看到一个显然濒临崩溃的女孩在那里。
疾如风唐突地说:
“我——我想我害死了一个人。我撞到了他。我把他带过来了。他现在在外面车子里。我——我的车子大概开得太快了,我想。我总是开车开得太快了。”
医生老练地瞄了她一眼。他走向一个架子,倒了一杯什么东本。他端过来给她。
“把这喝下去,”他说,“就会觉得好点,你受了惊。”
疾如风顺从地喝下去,她死白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医生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现在我要你静静在这里坐下来。我出去处理。
在我确定那可怜的家伙没有希望之后,我会回来,然后我们再谈。”
他离开了一段时间。疾如风望着壁炉架上的时钟。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他怎么还不回来?
然后门一开,卡西尔医生再度出现。他变了个样——疾如风立即就注意到了——更阴森,更警觉。他的态度还有其他一些她不太明白的意味,一种压抑住的激动。
“年轻的小姐,”他说,“我们来谈谈。你说,你撞到了这个人?告诉我车祸确切是怎么发生的?”
疾如风尽她所能地解说。医生聚精会神地听着。
“就这样;车子并没有辗过他的身体?”
“没有。事实上,我以为我闪过了他。”
“他走路摇摇晃晃的,你说?”
“是的,我以为他喝醉酒了。”
“而且他从树篱里出来?”
“那里正好有道铁门。我想。他一定是从铁门里出来?”
医生点点头,然后身子靠回椅背上,拿下夹鼻眼镜。
“我一点也不怀疑,”他说,“你是个非常鲁莽的驾驶员,而且总有一天你会辗死某个可怜的人。但是这一次你并没有。”
“可是——”
“车子碰都没碰到他。这个人是挨了子弹。”
疾如风睁大眼睛凝视着他。四十五分钟前整个翻转过来的世界,非常缓慢地恢复了原状。过了将近两分钟,疾如风才开口,然而当她开口时,她不再是那吓掉了魂的女孩,而是真正的疾如风,冷静、能干、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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