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抵达莱阿温和考鲁谢两站时都没人下车。这说明车里的乘客都去雪岩岭。
施瓦兹先生解释他去那里的原因。他说自己一直希望到高高的雪山上一游。一万英尺高实在不错——他听说到了那么高的地方,你连鸡蛋都煮不熟。
施瓦兹先生怀着天真友好的心情想使车厢那边那位高个子的灰发绅士加入聊天,可是后者只从夹鼻眼镜上方冷冷地瞪他一眼,接着看他那本书。
施瓦兹先生又向那位深色头发的女士提出交换一下座位——他解释说,她在这边可以更好地观赏景致。
闹不清她是否懂英语。反正,她只摇摇头,把脑袋更紧地缩在大衣的毛皮领子里。
施瓦兹先生对波洛轻声说:
“一看见一个女人独自旅行就总觉得没人照管她的行李什么的很不合适。一个女人出门旅行,需要人们多加照应。”
赫尔克里·波洛回想起自己在欧洲大陆遇见的某些美国妇女的情况,表示同意他的意见。
施瓦兹先生叹口气。他发现这个世界真是不太友好,那双棕色眼睛富于表情地表示:大家友好相处一点肯定不会有什么害处嘛!
2
在这个远离人间或超脱世俗的地方受到一位穿着正规礼服和漆皮皮鞋的店老板的接待,不知怎的,叫人觉得有点荒谬可笑。
店老板是一位高大的英俊男子。举止庄重,总在道歉。
离度假季节还早着呐……热水设备有毛病……一切都几乎还没处于正常运转状态……当然,他会竭尽全力作好服务……职工到班也不全……他对这么多位旅客突然光临简直有点措手不及。
这些话都是用温文尔雅的专业辞令说出来的,可是波洛却在这层文雅表面的背后捕捉到一点店老板极其强烈不安的情绪。他尽管故作轻松之态,却很不自在,好像在担心什么事似的。
午餐是在一间可以俯视山谷的长长的房间里供应的。那个名叫古斯塔夫的惟一侍者业务熟练而灵巧。他窜来窜去,对客人点菜提出建议,还拿出该店可供应的酒类价目单,向客人介绍。那三个粗俗的家伙坐在一张桌前,用法语又说又笑,声音越来越响。
那个老好人约瑟夫啊!——那个小戴尼丝怎么样啦,老兄?——还记得奥特尔那匹把咱们都坑了的劣马吗?
他们兴高采烈,个性鲜明——却跟这里的气氛很不相称!
那个长着漂亮面孔的女人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前。她谁也不看一眼。
后来,波洛在休息厅里闲坐着,店老板来到他的身边,跟他说些悄悄话:
“先生千万别拿眼下萧条的情况来判断这家旅店的经营状态。现在不是旺季。没人在七月初之前到这里来游逛。那位夫人,先生也许注意到了吧?她每年都在这个时节来这里一趟,因为她丈夫三年前在这里爬山时遇险身亡。真是很悲惨。他们夫妇俩感情一向非常好。她总是选在旺季开始之前来这里——这样可以安静些。这是一种凭吊举动。那个年纪大的老先生是从维也纳来的著名的卡尔·卢兹医生。他说到这里来是为了安静地休息休息。”
“这里确实安静得很,”赫尔克里·波洛说,“可那边几位先生呢?”他指的是三个粗鲁的人,“你认为他们也是来寻求安静的吗?”
店老板耸耸肩,两眼流露出焦虑的神情。他含含糊糊地说:
“哦,旅客嘛,总希望找点新的体验……这个高度——就是提供一种新鲜感觉啦。”
波洛心想,这里可并没给人一种非常舒适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心律过速。一句儿歌忽然愚蠢地萦回在他脑际:“高居人间上方,像个空中茶盘。”
施瓦兹来到休息厅,一看到波洛,眼睛就亮了,立刻走到他的面前。
“我刚才在跟那位医生聊天。他的英语说得马马虎虎。他是个犹太人——纳粹把他从奥地利赶了出来。嘿,我料想那帮家伙简直是疯了!我猜想卢兹医生是个大人物——神经学专家——心理分析学家——那类行当。”
他又把视线转移到那个高个子女人,后者正在眺望窗外残忍无情的山谷景色。他压低声音说:“我从侍者口中了得知了她的姓名。她是格朗迪埃夫人,丈夫是在前几年登山时摔死的。她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到这里来凭吊的。我有那么点感觉,咱们该想点办法——让她节哀,别过分悲伤。您觉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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