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挂断电话,闷闷不乐。
七点钟,大家在隔壁的餐厅吃了一顿乏味的晚餐。心情仍然郁闷的巡官和黑特家人同桌。康拉德安静无语,满脸通红——他一整个下午都在灌黄汤,此刻两眼盯着盘子,漫不经心地咀嚼,饭还没吃完就起身回他的临时牢房,一名警察尽职地尾随而上。玛莎意气消沉,巡官看出她疲乏的眸子充满苦闷,她看她丈夫时眼露惊恐,可是转向两个孩子时,又充满慈爱和决心。两个孩子如常吵闹,每隔两分钟就要被叱责一次。芭芭拉一直在与艾德格·皮瑞低声聊天,皮瑞像脱了胎换了骨,他两眼炯炯有神,和女诗人谈起当代诗作,仿佛现代诗是他这一生的最爱一般。姬儿兀自闷闷不乐地戳着盘中的食物。阿布寇太太摆个晚娘脸孔,像名女监站在一边侍奉众人,女仆维琴妮亚则大声地走进走出丢盘摔杯。
整顿饭都沉思不语的萨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地投以怀疑的眼光。他最后一个离开餐桌。
晚餐后,崔维特老船长踩着他的木制义肢进来,礼貌地和萨姆打个招呼,就径自上楼去史密斯小姐的房间,护土在那里陪露易莎吃她寂寞的晚餐。崔维特船长在那里待了半小时,然后就下楼悄悄地走了。
黄昏缓缓流逝,夜色降临。康拉德摇摇晃晃地走进图书室,瞪一眼巡官,然后就自顾自取杯狂饮起来。玛莎·黑特在幼儿室把两个小孩安顿就寝以后,就把自己关在卧房里。既然不准离开房子,姬儿只好躲进自己的房间了。芭芭拉·黑特在楼上写作。一会儿之后,皮瑞来到图书室,问还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他说他很疲倦,如果巡官许可,他想去睡了。萨姆阴沉地挥挥手,家教便上楼回他的阁楼卧房去。
渐渐地,连最细微的声响也消逝了。萨姆的无力感愈来愈深,连康拉德踉跄地离开图书室上楼,他都没有醒过来。十一时三十分的时候,巡官的一名手下进来,疲乏地坐下。
“干嘛?”萨姆眼眶深陷,打着呵欠。
“钥匙的事没有结果。小子们努力追查你所说的复制品,所有锁匠和五金行都没有一点迹象,我们整个城里都查遍了。”
“哦!”萨姆眨眨眼睛,“那反正已经没必要了,我已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回家吧,法兰克,补充一下睡眠。”
刑警走了。正好午夜时,巡官把他硕重的身体挣出扶手沙发,走上楼,皮克森仍在那里拨弄他的大拇指,仿佛一整天都没停过。“有什么动静吗,皮克森?”
“没有。”
“回家去吧,墨修刚进来接你的班。”
皮克森毫不迟疑地接受命令。事实上,他迫不及待地赶下楼,差点撞上正在上楼的墨修,墨修对巡官敬个礼,然后接手皮克森在二楼的岗位。
巡官迈上阁楼,四处一片寂静,所有的门都关着。阿布寇夫妇的房间原本有光,正当巡官往门口一站时,那灯光就突然熄掉了。然后他爬上阁楼梯,打开天窗,踏上屋顶。靠近漆黑的屋顶中央有一丁点火花随即熄灭,萨姆听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他疲惫地说,“别紧张,强尼,有什么动静没有?”
一个男子在巡官身边现身,“妈的,你把我派在这个什么鬼岗位嘛,老大,整天都没看到一个鬼影上来。”
“再忍几分钟,我会叫克劳斯上来接你的班。你早上再回来。”
巡官又打开天窗下楼去了。他找到克劳斯要他准备接手,然后步履沉重地走进图书室,呻吟着坐进扶手沙发,忧愁地看一眼棕色的空酒瓶,捻熄桌上的灯,把帽子搁在鼻子上,合眼睡了。
巡官不太确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发觉不对劲。他记得边睡边不安宁地翻来覆去,曾松动一下一只发麻的腿,然后又缩进扶手沙发的软椅垫。他不知道事发的时间,可能是清晨一点钟左右。
可是有一件事他很确定。正好听到时钟敲两点时,他忽然醒过来,鼻头上的帽子掉到地上,他紧张地坐起来。有件事把他惊醒,可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有个声音,一个东西掉下来,还是有人呼喊?他屏息聆听。
然后声音又来了,一个遥远的、惊惶的男人呼叫声:“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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