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亨利是在告诫我!我脑中忽地一亮。只怕,何从景曾经向他们说过这种计谋,我怀疑就会在消灭蛇人的庆功宴上实施此计,到时五德营的中高级将领杯酒谈笑间便全都上了当。我越想越怕,心中也充满了对丁亨利的感激。
不管丁亨利如何对我隐藏,他终究还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他是宁可与我堂堂正正地决一雌雄,也不愿用阴谋来害我啊,甚至不惜点破何从景的阴谋。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感激丁亨利,又痛恨他。
如果他愿意投降帝国军,那该免去多少刀兵。只是,我知道丁亨利想的多半也是如此。他这样告诫我,是因为对我惺惺相惜,不忍让我白白送死,还是向我市恩,为了将来招降我做打算?我看了看丁亨利,却见他正啜饮着一杯茶,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
不对。丁亨利的确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但他更不是因为私交而放水的人,他告诫我一定有他的理由。但不管怎么说,他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是让我能够防备这种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我看不出有什么坏处。
今日丁亨利的谈锋甚健,天南海北,风土人情,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以前从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好的口才。我的口才远不及他,倒是邵风观,不论丁亨利说什么,他都接得上来。我自幼就在军校读书,那时看的净是些兵书战册,直到后来文侯劝我多读书,这才读得杂了些,但与他们根本不能相比,只能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偶尔才接两句。只是让我奇怪的是,丁亨利今天说是叫我们来商议军情,直到现在却连一语都不及军务,只是闲聊。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正在沉思,却听邵风观放下杯子,道:“丁将军,多谢款待。只是,今日我等前来,应该不是只为了饮宴吧?”
丁亨利笑了笑道:“楚将军,邵将军,直到今日方才请诸位过来商议,还请两位将军海涵,只因我军主将今日方才能到阵前。只是主将路上恐怕耽搁了,原本中午便能到,却直到现在还不曾来。”
他的话很平静,但我和邵风观都不由吃了一惊。共和军的主将是丁亨利,连帝国军上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些年来丁亨利率共和军也打了不少胜仗,他的名声连句罗国都有所耳闻。可是他居然说他不是主将,邵风观道:“丁将军,可是何城主到阵前了么?”
丁亨利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城主千金之体,且要经营五羊城,岂能亲至军前。我军主将,乃是南武公子。”
丁亨利这话一出,我就算一直想不动声色,脸色也不由变了变。我斜眼看了一眼邵风观,只见他的脸色也极快地沉了沉,看来他也听说过南武公子这名字。我正想再问一问,有个亲兵忽然过来,在丁亨利耳边耳语了两句,丁亨利脸上登时露出霁色,笑道:“两位将军久等了,南武公子已到,请两位稍等,亨利失陪片刻。”
他站了起来,陪席的于谨和方若水也站起来行礼告退。这让我更为吃惊。南武公子这个人,其实我也和他接触过了,只是还不曾照过面,实在很想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只是以前他十分神秘,外间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一号人物,这一次的派头却大得惊人,一来便让丁亨利以下终将一同迎接。看来,这个共和军背后的头号人物也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他来究竟是什么用意?现在丁亨利前去,一定是在紧急商议什么,如果能知道他们的交谈,我的胜算又大了几分。但现在是在共和军军营中,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可能去偷听的。我苦笑了一下,又吃了一勺五毒羹,再喝一杯松萝茶。一冷一热间,身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舒服。猛然间,却想起刚才丁亨利迎接我时说的客套话。
他说他读书倦了,看看我送他的木雕,用的是“佳果累累”!
我送给他的,是他的半身像啊!我的手都不禁有些颤抖。我送给郑昭的礼物才是一株荔枝树,正装着天遁音。那一次想偷听郑昭私底下的密谋,结果南武公子虽没看出破绽,还是怀疑里面有什么玄虚,让他们收好别拿出来。郑昭小心至极,一定一直随身带着,他到我军营中后,只怕交给了丁亨利保管。那两个木雕我故布疑阵,给丁亨利的是个空心的,大有安装天遁音的可能,却毫无古怪,而给郑昭的荔枝树上那一颗颗荔枝正是天遁音。我想,丁亨利虽然足智多谋,却不像郑昭那样多疑,那个木雕更是薛文亦的杰作,精致至极,让他爱不释手,连他也终于大意了。而我为了有备无患,一直将那个天遁音的听簧带在身边。更巧的是,南武公子一直不在营中。如果他在营中,以他的多疑,一定不会让丁亨利将那个木雕拿出来摆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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