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穆善才是南国琵琶圣手,听说我们围城时便在高鹫城中,后来不知所踪了,多半也已死在围城中。
武侯抬起头,似是自言自语道:“四十多年前,我与穆善才在帝都会过一面,他传给我以琵琶指法吹笛之技。不知不觉,四十多年了啊,怪不得我见你的琵琶竟能与我这支《马上横戈》相应和。”
她忽道:“君侯的笛曲妙可入神,但兵刃之气过重,我最后已散乱不堪,难乎为继了。”
这话既可说是恭维,也可说指摘。武侯却也不以为忤,道:“正是啊。我自知久在行伍,只怕血中流出来也是刀锋的寒意了。唉。”
最后那一叹如同从心底发出。
不为人所知的武侯竟然还是这样一个人?我惊得目瞪口呆。也怪不得吧,武侯能成为一个百战百胜的名将,帝国立国以来的战将,据说武侯也可排到前十位了。如果我仅仅只凭勇力,那大概永远也成不了名将。
发现自己想的居然是这些,我突然有点对不起她的感觉。
也许她的父兄便是死在我的刀下。现在,她已只成了一班要送给帝君的女乐中的一个了。不知为什么,我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对战争的痛恨。
如果,战争没有发生,南国依然是一个行省,人们安居乐业,那有多么好啊。
我站在城墙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西南边发出了一阵巨响。武侯站起身,眺望着远处,道:“反击开始了!”
西南边,火光飞起,烟焰张天。几乎所有在城头的士兵都涌到城墙边看着那处。
对蛇人的反击终于开始了!
火光直冲云霄,远远的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直腾上去,夹杂着一声声响。当一次一丛火光冲天而起,周围的人便发出一阵欢呼。可是,武侯的眉头却皱紧了。忽然,他喝道:“斥堠!斥堠回来没有?”
有什么不对么?我扭头望向那边的火光,忽然,心底一阵莫名的惊慌。
我自己也扔过火药包,那一包火药不知多少,但也有一斤左右,火光却绝没有冲得那么高。可是从这副景象看来,似乎那火药并不是在地上炸开,而是在空中便烧起来的。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噤。难道有哪个死士心急,在空中便点着了火药了?可就算走火,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大。
我已心急如焚,恨不得到跟前去看个究竟。马上,我想到了薛文亦做的那个望远镜。
尽管那东西不能看得清楚,但多少可以看到些究竟。可这时,那火光旋起旋落,已然一片平静,现在再赶到那儿,也看不到什么了。
这时,城下一片喧哗,城门一拉开,一骑马飞也似冲进城来,有个人直冲上城头。
那正是个斥堠兵。
他冲过我身边,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一上城头,跪倒在地,道:“禀君侯,事情……事情不妙!”
他的话也上气不接下气,这一路赶过来,路途不远,但赶得太急,让他累得够呛。
武侯道:“出什么事了?”
那斥堠道:“禀武侯,锐步营……全军覆没!”
什么?我在一边也惊得变色。锐步营总数有五千人,经减员,仍还有三千多,那斥堠说的锐步营全军覆没,自是指这次派出的一千。武侯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道:“进去说吧。”他挥了挥手,大鹰小鹰护着他进了帐中,那斥堠也跟了进去。
女乐由辎重营的一个将领带下城。那个将领与我也认识,走过我时向我打了声招呼。我也向他行了一礼,却只是注意着她。
她的黄衫在夜风中被吹起。春夜,风犹料峭,看着她怀抱琵琶,飘然而去,脸上却仍是木然无神色,我的心头不禁微微一疼。
下了城,正赶上南门有一些锐兵营残军回来。出发时是一千零五十,回来的却只剩了一百来人,的确是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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