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绝之一时语塞,忽地仰天长笑,说道:“迷豪好锐利的口舌!我虽说不过你,但天水这淌浑水,我是插手插定了。”
迷小剑问:“你是羌人?”
王绝之轻摇个头,“不是。”
“羌人党的事,只需羌人自家解决,我们不需要汉人的帮忙。”
迷小剑这话说得平淡,语气却是坚定不移,硬得有如泰山。
王绝之大笑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大英雄迷小剑,竟然是一位迂腐、不通世情、食古不化之徒!”
迷小剑受这套激将法,眉毛也不抽动一根,“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名正则言顺’,对不对?”
“不错,那又怎样?”
“我们羌人党之所以成立,乃系欲成立羌人之国。如若羌人需要汉人帮助以立国,则名不正言不顺,立国之后,何以服众?”
“你为了名正言顺,便连性命也不顾了?”
迷小剑微挑一眉,淡淡的说:“我创立羌人党,本就不存活命的打算。”
王绝之辨才无碍,口舌利霸天下,谁知竟然连番让迷小剑说得无法反驳,苦笑道:“说得好。我以为我琅琊狂人绝天下,但今日相较之下,还不如你的一成半成!”
迷小剑道:“我也不是张狂,只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做我应该做的事而已。你不是羌人,没有受过汉人的暴虐欺侮,自然无法体会我们羌人极欲立国之心。”
王绝之忽地指着易容问:“那他呢?难道他也是羌人?”
易容一身剑法可惊可怖、奇诡莫测,无人得知从何处练来。只是他的先人历代被举为孝廉,七世祖先均有族谱可稽,父亲易玉,字壁石,乃系侍从先帝的散骑,这是人尽皆知。羌人容貌虽与汉人无甚大别,但若要说易容原是羌人,却是绝不可能。
易容点头,“不错,我正是羌人。”
王绝之想不到一代绝世高手,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冷笑数声,也懒得反驳。
迷小剑道:“王公子,你是名门之后,熟读圣贤之书,该当知道,人不以种分,而以礼分。夷狄从汉礼,则视之为汉人,对不对?”
王绝之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正是如此。荆楚本是南蛮,然而如今楚人尽服汉礼,我们也视之为汉人,殊无分别。”
迷小剑淡笑的接口说:“如此说来,汉人从了夷狄之礼,也当视之为夷狄,不能视之为汉人了。”
王绝之道:“不错。”
易容会意,立刻开口道:“我娶羌人女子为妻,日夕跟羌人在一起生活,吃羌人的貉炙,住羌人毡帐,穿羌人的裘褐,早把自己视为羌人。”
迷小剑看着他问:“如果羌人跟汉人打仗,你会帮哪一方?”
易容道:“那还用说?我是羌人,自然是帮羌人这一方,杀汉人了。”
王绝之不说话了。他实在已无话可说。
迷小剑道:“明天清早,我再来恭迎公子大驾。如今天水告急,百般大事,恕我失陪了。”行一个羌人告别礼,便欲告辞。
王绝之急忙问道:“绝无艳呢?我其余的同伴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迷小剑并不回答,开口的人是易容,“伏大侠以及所有运送粮车的英雄,得我们相助,在杀退氐人和鲜卑人后,早已离去。至于绝姑娘,你明天清早自会见到她。”
王绝之得知其他人无恙,心中一喜。迷小剑和易容头也不回迅即离去,王绝之知晓他们是去商谈军情,也不欲多做打扰。
他回想迷小剑的言行举止,益发大惑不解。难道是他看走眼了?迷小剑怎会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人,怎能率领羌人,手创羌人党,力抗天下群豪,成为睥睨天下,与石勒齐名的大英雄?
可是刚才迷小刻也承认了,哪还有假的?再说,以自己的眼力,也决计不会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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