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佛图澄沉默了一会儿,长叹道:“我知道你对妻儿爱逾生命,你自负身怀奇才,不能应时而用,只得将一腔报负都化为妻儿之爱,途失至爱,外魔入侵,以至失性,但你也应该想想不光你有爱人,胡人也有,胡人一点也不比你爱的浅!”
黑凤凰默然,竺佛图澄说的有道理,那氐人少年弓真便使他想到少年时的自己,为了爱人,自己爵位不要,只求能携美人遨游四海,便觉一生足矣。
黑凤凰收住遐思,回过神对竺佛图澄道:“你定要见我家家主么?”
竺佛图澄道:“我知道你们设计于我,乃是想借苍天之手绝我生路,无奈天不绝我!如果你能带我去见轩辕龙,见完之后,我便逐你们之愿!就杀于轩辕龙身前。”
王绝之动容道:“大和尚不可!”
竺佛图澄摇摇头道:“王公子还没有开悟么?”
王绝之大为奇怪,不知竺佛图澄意之所指。
竺佛图澄道:“王公子福泽深厚,深具慧根,此时又逢大好良机,散去了一身蒙蔽性灵的高绝武功,如若潜心修佛,他日必成一代高僧。”
王绝之此时方才恍然。
竺佛图澄指肉身皮囊即阻止得性悟道之阻碍,如若能以救众生为念,得以解脱,涅盘飞身去见佛祖,那方是得大道,死得其所,乃修身悟道人所求,没有什么不可,竺佛图澄是在责备自己看不开!
王绝之双手合计道:“大和尚指教得是!”
竺佛图澄漫声道:“舍得舍得,能舍方得,舍彼肉身,得闻大道,佛言何者不可抛!”
王绝之突然一震,此语所含之意乃暗含武道,与袁公神剑中的几招不谋而合。
人之兵器在手,特别是随身兵器,都无舍得之意,江湖中常流传剑在人在,器毁人亡之说,此乃最好明证,而越人飞渡江,抛剑一掷,全无留恋之意,因而威力巨大。
披铁草而邑则是舍弃一切进攻机会,视进攻如无物,因而守遍天下。
子禽犬之吠则无视对象是谁,都是那么一剑,剑无对象,却处处对象。
那万发犹可断破暗器也是如此,正因为舍弃了细小,却顾及了全盘,宛若天网,疏却不漏。
王绝之面有喜色,他决定若有机会,便将此番心得讲给弓真听。
竺佛图澄见王绝之面有喜色,知其必有所悟,心中赞道:“果然,灵性天赋,这王绝之好强的悟性!”但他实没料到王绝之所悟又是武道。
半天没有作声的黑凤凰忽然开口道:“大和尚,你就上船来吧,养好精神也好一同去见我家家主!”
竺佛图澄倒没有坚持,双掌轻轻向海面一按,一个翻身便跃至舟上。
王绝之这才算完全看清竺佛图澄此时的面容。
竺佛图澄比王绝之上次看见他时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想必是这十几日不眠不休不食不饮的结果。
王绝之赞道:“大和尚你真是有本领,能在这茫茫大海上不吃不喝过上十几天,我王绝之从未对人服过气,遇上你,我彻底服了!”
竺佛图澄道:“在我家乡,苦行僧多半练到辟谷不食,功深者可枯坐三十年,三十年中潜心悟道,不食不饮,我这点时间实在算不上什么?”
王绝之叹道:“如果世人都学会了这辟谷不食,岂不是勿需种粮了么?”
竺佛图澄笑笑道:“哪有如此容易,要练到辟谷不食,首先要做到心如止水,无欲无求,芸芸世人,又有谁能做到,眼中常见色,心中常存欲,难!难!难!”
竺佛图澄一连三声难难难,似乎叹尽人间悲苦,看穿人间世情。
海风微吹,船行甚缓。
竺佛图澄仍如坐佛一般,跌坐于地道:“王公于此次去见轩辕龙是想恢复武功么?”
王绝之点点头,继而又道:“有此想法,但不尽然,还有部分想法与大和尚你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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