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王导的书房,左右自然早已被王导摒退,想来,王导也觉得身旁不是太干净。
王导点燃火烛,盯着王绝之看了半晌,方才道:“你还恨我是不是?”
王绝之一愣,他万万没料到王导开口居然是这么一问。他摇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恨你,石勒杀了我爹,我尚且无从恨起,怎么会恨你,但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你!”
王导脸上泛出一丝苦笑道:“当年驱你出门,实是情非得已!”
王绝之淡然一笑道:“当年就算你们不逼我,我也会离家而走,江湖虽乱,却也自由自在,我在家中始终是个祸根,说不准哪日便惹了祸,连累了大家。”
王导道:“无论怎样,你当时都太小了点!”
王绝之摇摇头道:“说到底我还是王家之人,王家的易学神功那时我已习得有几分模样,行走江湖,对付一般人倒也能行!”
王导苦笑。
王绝之忽的道:“我想七叔叫我来,恐怕不是单单叙叙旧日之事吧!”
王导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但转瞬即恢复了常态,半晌方道:“你九叔在武昌!”
王绝之不解,心中道:“我这七叔素来慎重,怎的今天说话颠三倒四,竟无迹可遁,让人无法捉摸。”
王绝之心中猜疑,却见王导咬咬牙,忽的从怀中抽出一封信,不发一言,递与王绝之,示意王绝之拆开看一看。
信是王敦写的。
王绝之满面疑色,拆开而视,只见内中写道:“七兄中书领太傅事季明钧见:
季明吾兄,自胡贼乱起,宗庙南移,兄领朝政,弟立军事,一内一外,虽咫尺之近,犹若天涯,兄有江左管仲之名,弟不能日夕相对,聆而教讨,是为憾事。
然今弟有不明之事问兄,望兄以世家为念,指教于弟。司空刘隗,司徒戴渊,司农刁协触情任忒,不顾朝纲,杜绝言路,擅收立杀,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贪钱辱祖,是为无道之臣,合当诛除,然兄却无视狼虎,任其承赏跋扈,恣行凶忒,是为何故?
因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若为此故,弟当以世家为念,舍大将军之位,归老山林,以全手足之义,若其不然,望弟诛之,以清君侧!”
王绝之看完信不由大惊失色道:“九叔要你诛杀司空,司徒,司农三位重臣,其心可疑!”
王导道:“何止可疑,重臣在外,手握强兵,遥批朝政,控诛三公,想来他已做好起事准备,随时发兵石头城!”
王绝之不由奇道:“他要起事,定必保密,为何又多此一举写信给你!”
王导长叹道:“这就恰恰是你九叔精明之处!”
王绝之虽然聪明无比,但这权谋之术却不是太懂,只是向着王导发呆。
王导道:“他若自己做皇帝,不但江南侨族,南渡士族不会支持他,甚至王家中也无人响应。”
王绝之道:“借口清君侧,斩佞臣,乃寻常伎俩,这也显不出什么特别呀!”
王导长叹道:“他以手足之情逼我,就是怕我联合王谢两家高门对抗于他!是以他信中告诉我说如果我有称尊之意,他便退隐山林!或依附于我。”
王绝之此时心中真可称震撼莫名了,江左把持朝政的一文一武若是同时联合起来,只怕是轻而易举就可让司马氏的江山改姓王了。
他虽对司马氏无甚好感,但兹事体大,弄得不好,王家便要从此毁去。
王绝之看着王导,希望从王导脸上读出一些他内心的东西来,但王导睑色却是莫测高深,让人无法揣摸。
王绝之长叹一声道:“你做皇帝也好,他做皇帝也好,只怕打将起来,江南这块地方也保不住了。遭殃、流血的还是那些穷苦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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