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相哪敢说半句话?生恐耽搁了半分,断送了穗儿的性命,自己的老命也就难免不保,抱着穗儿,正欲飞步出去找大夫,忽听得北宫出道:“慢着。”
他脚步不得不停下来,惶恐道:“北宫大人,还有何吩咐?”
北宫出道:“你把这小仆安置给大夫医治之后,请通知崔三小姐,叫她今晚见皇上。”
崔相惊道:“什么?”吓得身体打战,差点连怀里的穗儿也跌在地上。
弓真心道:“皇上召见崔三小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他竟吓得面如土色,比遇见狮子老虎还要惊慌?”
北宫出道:“皇上的圣旨正是如此,你如要违抗,自己跟他说吧。”
崔们脸上露出极度为难、又是极度尴尬的神色,踌躇道:“这个嘛,这个嘛……”
北宫出却不理他,拉着弓真道:“弓先生,我们走吧。”
崔相急道:“北宫大人,请留步!”
北宫出喝道:“还不快去找大夫,你想这小丫头送命!”
崔相听此一喝,吓得心胆俱裂,哪敢多说半句?即时狼奔而出,一众护院自然乖乖跟在他身后。
弓真到达时,刘聪早已设筵相候。
筵间菜肴极是丰盛,鲜鱼熊掌、山珍海味,尽皆由崔府家厨巧手烹制,再由刘聪的贴身宦官以银针试毒,方才端来享用。
弓真心念穗儿安危,犹如十五双吊桶,七上八落,菜肴虽美,却哪里吃得下咽?只是看见刘聪谈笑风生,不好扫他的兴,只好强颜欢笑,凑兴问道:“皇上围猎,这么快便回来了?”
刘聪道:“扫兴!扫兴!朕派司马业这条狗先行驱兽,谁知他的那班狗官竟然同声大哭,说什么京都沦陷,皇帝沦落,哭得心烦紊乱,宰了几个人泄愤,然而什么围猎的心情也没有了,不如索性回来,与弓少侠你大醉一场。”
弓真心想:文武百官拗哭皇帝蒙尘,也是情理之常,怪不得他们呀。
刘聪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微笑道:“你以为朕带司马业出外围猎,连带他的文武百官同行观看,只是为了侮辱汉人皇帝,一快兽欲,对不对?”
弓真默然,表示默认。
刘聪道:“朕是一国之君,岂会行此无聊意气之事?朕有心要晋室百官观看司马业的狼狈样子,是想试探他们对于晋室的忠心到了哪个地步。如今他们竟然不怕朕取他们的性命,也要为司马业而哭,可见得晋室气数未尽,你倒说说,朕的心情怎能好得上来?”
弓真心中一惊:为政之道,竟有如此诡谲,真是令人既惊心、又恶心。虽然讨厌刘聪,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由衷道:“皇上高明!”
刘聪道:“此刻中山王还在逼着司马业围猎,朕却先行回来,找你喝酒,你道是为何缘故?”
弓真发觉到刘聪的话越说越玄奥,越发不明,摇头道:“不知道。”
刘聪下一句话更是奇特:“你可还想当大将军?”
弓真道:“想,不过……”
刘聪哈哈大笑,接口道:“不过你不打仗、也不杀人,更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对不?”
弓真坦言道:“不错!”
刘聪目光炯炯盯着他,缓缓道:“这次朕许你当大将军的条件,也是要你杀一个人,这人非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而且残暴好杀,你杀了他,不啻为万民除了一大祸害。”
弓真默然半晌,说道:“我得先知道他的名字,方能决定。”这次他学乖了,绝不会妄下承诺,杀“下一个进来的人”。
刘聪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中山王刘曜!”
弓真吃了一惊,打翻了身前酒杯,杯中美酒溅得一身都是。
要知刘聪麾下,以膘骑大将军石勒、中山王刘曜为两大柱石,刘聪的汉家天下,几乎全都是这两人打下来的。皇帝欲杀功高震主的大功臣,自古皆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刘曜乃是刘聪的侄儿,从小为刘聪收养,情同父子;要说功高震主,更是远远不如石勒,刘聪要弓真杀人,怎会杀到刘曜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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