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叹(14)

2025-10-09 评论


    他默默盘腿坐在地上,拔起一些草根放在嘴里大肆咀嚼着——他知道这种方式若是被熟练的江湖客看见一定会笑掉大牙,可是,他没的选择。

    苦涩的草汁一滴滴滑进喉咙,杜镕钧勉强集中着自己的意志——包袱在客栈,霍澜沧的白马也在客栈——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父母,今天,就要处斩!

    杜镕钧从怀里摸出了那把短刀,轻轻抽了出来,倒抽了一口寒气——刀锋发出青色的诡异,不用试,一眼可知它的锐利。

    杜镕钧猛地站了起来——现在,我去劫法场,总不会牵连王公子了吧!

    他不再考虑身体有没有恢复,大步向着金陵城又一次走去。身后,天色已经微明。

    在金陵长大,他自然知道太多不用从城门出入的法子。但是,进了城,他却觉得不对了——那些人,身边擦肩而过的人,脸上的表情为什么都如此奇怪?像是怜悯,又似乎是畏惧……

    几个人想抬起头和他说话了,但是终究作罢……

    他们在做什么?他们难道知道我今天的计划?

    杜镕钧揉了揉额头,抬眼,脸色却变成惨青——他看见了,内城女墙上,居然挂着父母的人头!

    一把抓住身边的过客,杜镕钧失去了理智的大吼:“我爹……我娘……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被扯拄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也跟着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回答:“杜杜……杜……你不知道?昨天午时啊……”

    “昨天?”杜镕钧缓缓放开了手——我居然昏迷了两夜?他看着墙上的人头,太远了,以至于面孔是那么的模糊,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他似乎看见了父亲在对着母亲微笑,似乎看见了父母在对着自己微笑……

    “杜公子”,身边那人忍不住提醒:“快跑吧,官兵来了!”

    杜镕钧惨笑一声,嘶声长吼一声,如同野兽恶魔,然后,就颓然跪在地上。

    那人看了看他,无可奈何地匆匆跑开,口中似乎还嘀咕了一句“作孽“。

    街道两旁已有不少官兵围上,他们都听说杜家二公子刀法出众,也不敢轻敌。

    只是,杜镕钧依旧跪着,眼中满是泪水,似乎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官兵。

    终于一个小头目忍不住,一棍打在他背上,杜镕钧木然摔倒,似乎连反应都没有。

    官兵大喜,一拥而上,将他牢牢绑了。杜镕钧任由他们抹肩头,拢二臂,一圈一圈的绳索缠了上来,只是死死盯着爹娘的脸,一刻不肯放松。

    当街锁上脚镣,几个士兵才吆喝着把杜镕钧往府衙推,他踉踉跄跄地被推向前去,犹自扭过头,看着爹爹、妈妈……不肯放松,再也不肯放松。

    围观的百姓一起唏嘘着叹气,杜家最后一条漏网之鱼终于被抓到。只是他眼中那深沉的悲哀和痛苦,看得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竟流下泪来……

    “这是什么世道!”一阵低低地痛骂声。

    “都给我闪开!”忽然,一声怒喝,从房顶传来,无数箭矢奇发,手法却是极准,只放倒了杜镕钧身边官兵,不伤旁人。

    街头,十余骑快马齐到,为首一匹白马,神俊无双,马上的女子倒有不少人认得,几个本来还举着刀剑准备拼杀的官兵忍不住喊道:“霍澜沧!”

    白马如飞,一左一右两道流星锤飞起,本来就没几个人,解决起来颇为轻松。霍澜沧单手伸出,提起杜镕钧在马鞍上一放,大喝一声:“快撤!”

    房顶上的箭手转眼间消失了得干干净净,而铁肩帮的马队也无影无踪。一切快得如同一场梦,只有杜镕钧,还在恶梦里,没有醒来,不肯醒来。

    “霍姐姐,还是你说的对啊。”霍澜沧身后,那个叫小楠的少女咂舌道:“幸亏我们多等了一天,要是昨天就收了埋伏,他就死定了。”

    “白马空回,我就知道他一定有变。”霍澜沧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不要被毁了才好啊!唉,只可惜,凭我们的力量,是救不了杜家夫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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