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叹(66)

2025-10-09 评论


    宋世常坚定地摇了摇头:“堂主,属下跟从堂主多年,这条命早就是堂主所有的了。属下最大的心愿,就是……就是严贼倒台之日,堂主和帮主可以终成美眷,逍遥度日——”

    “终、成、美、眷?”京冥的嘴角斜斜挑起一丝悲哀,“那么,你知道我的最大心愿是什么?”

    “什么?”宋世常一愣,若是说京冥的心愿不在霍澜沧身上,当真是打死他都不信。

    “我的最大心愿,就是不要死在她眼前。”京冥霍然站起:“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澜沧回忆起我的时候,可以稍微开心一点——”

    他忽然伸手,将剩下的罂粟粉一起掷入炉中,炉火忽然毕剥一响,转成了惨白。

    京冥左手伸出,指尖滴下三滴鲜血,炉中滋滋响了几声,十余粒淡绿色的药丸在白烟中乍现。

    这小小的药丸,集合了数十个州府的全部生熟烟膏存货,京冥一粒一粒拈入随身的玉瓶里,笑了笑:“苍天一定是听见我的心愿,世常,你看,药成了。”

    京冥的笑容尚未隐去,忽的一掌斜劈,小小的丹炉当即裂成数块——无论有多么的珍贵,今生的最后一炉轮回散也已经炼就,要这个丹炉,还有何用?

    “召集天网的兄弟们,我们马上开始行动。”京冥大步走了出去,也不管背后的皮肉几乎被生生剜下一层,伤痛于他,似乎没有多大困扰,胸中扯不开的绝望死死纠缠着这个年轻人残留的躯壳。

    京师。

    秋冬之交,畏寒的老幼妇孺早已披上夹袄,寒风一起,枯黄到干脆的树叶宿命般扑向地面,膜拜着生养它的故地。

    也常见满脸红光的汉子,依旧穿着单衫,甚至敞着怀,只是在这样的季节,粗野的叫嚣也多少显得有点寂寞。

    北京的秋色名满天下,只是,也有着秋风吹不进的地方,那是被重重包围着的深宅大院,一年四季,唯有主子的气息流淌其中。

    “跪下。”一个沉稳但又略带一丝尖音的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威严。

    “你最好跪下,不然……你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那个声音压得更低。

    “为什么是你?”终于,一声质问从胸腔挤出,几乎可以想象问话人脸色的惨白。

    “你最好庆幸是我,右手,你以为换一个人自己还有命?”那声音略略提高了些:“跪下!”

    空寂的大堂,右手的双眼微微合着,似乎生怕睁开眼睛就会迸射胸中的怒火。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次,已经是足够的幸运,甚至已经幸运地超乎了想象之外,他曾经亲眼见过一名杀手因为拿了伙伴的被子被格毙——而他,擅自调用了神机营的人马,居然还有命在!

    这么多年来,和左手从未有一日停止相争,他又会如何对付自己?右手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严世藩离去时脸上的凶狠和厌恶:“左手,给他一个教训!”

    什么教训呢?一只手,或者一只眼睛?他不敢废了自己的武功的——那样的话,还不如杀了他干脆。

    左手依旧满面谦和,看不出喜怒之色,似乎一个字一个字挑选着用词,终于道:“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做任何决策……如果有想法,请示我——你明白么?”

    右手冷冷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金牌,金牌上雪白的右手印也不知是怎么拓上的,分外诡异。就是这面小小的令牌,却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力的两块令牌之一——令牌的背面,端端正正刻着一个牵动了无数人仇恨和yu望的字——“严”。

    “你就是想要这个?”右手将金牌夹在指缝间递了过去,微微有些颤抖,“左手,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想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这面金牌接下来就是死路么?”

    左手接过金牌,小心地纳入怀中,嘿嘿道:“还有什么疑问,不妨一起问了。”

    “好,请教左手大人。”右手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寒芒:“徐学士和邹御史这段日子好像闹得更凶了,大人他是不是为了这个不杀我?这是其一。当日的六道堂弟子究竟何以知道扬州的窝点?这是其二。京冥那个家伙,明明眼看可以击毙,一身功夫偏偏邪门的紧,又眼熟的很,他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是其三……左手,你能告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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