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冥的机关承袭自明教正宗,十一桶黑油全部流出的时刻,火石必将自动点染。河面上,黑色的油圈已经包围了东瀛那艘带着武田家徽的船只。
那个女人,卑贱肮脏的女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无畏?右手心底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打动了。
那女人又一次向外冲去,这一回是武田,死死揪住她的头发向船舱里扯,似乎是要强暴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娼妓。
右手第一次觉得脸红了,第一次后悔不该窃听别人的私语……“我痛恨那些没有力量保护女人的男人,比如,那个刚刚离开的狗,双手献上本族的女人,但是——居然没有一点羞愧。”
是,她说的是赵恢,但是却如同一个耳光,抽在自己脸上一样。
“放开我——”碧岫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起来,那是任何人听见都为之一震的狂吼,似乎是把全部的胸腔、丹田、生命、愤怒都吼了出来一样,尖锐到分不出男女,直刺进每个人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我不甘心——京——”
一声巨响,终于来临了。似乎是整个秦淮河都在响应着那声狂吼,雕花镂金的流云画舫忽然化成了一个震彻九霄的霹雳,浅浅的秦淮,翻着无边巨浪,几乎连河底也在瞬间露了出来。
看不清黑烟里有多少东西被抛上半空,熊熊烈火在瞬间燃烧起来,那是流脂溢粉的秦淮在燃烧,烧着脂粉下的泪痕和脂粉下的生命——
那尖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京——”
“京冥吗”,右手有种说不出地妒忌,他知道,这是自己一生也不可能拥有的燃烧和牵挂……
回头看去,只见那些以铁血闻名的锦杀手们竟然一个个呆若木鸡,有几个居然开始发抖——
这爆炸虽然威猛,火势虽然壮烈,但是对他们而言,本来算不上什么。
但是,有一些什么牢不可破的东西,在瞬间被炸毁了。
“大大……大人。”好不容易终于有个人回复了说话的能力,只是喉头依然干涩:“快走,马上应天府来人,我们解释不了啊……”
“走!”右手点了点头,终于保持住在下人面前没有失态——只有他自己知道,迈步的一刹那,几乎膝盖一软,就地跪倒。
天空依然是冬日恍惚的惨白,太阳依然遥远而温暖。
那样的大火,起的快,灭的也会很快。
一群杀手,第一次脚步不再矫健敏捷,洁白晶莹的躯体和漆黑飘散的长发,如歌如哭的吼声……这一切,实在太强烈,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久久不能散开……
“大人!”几个人吃了一惊,他们看见右手只走了一步,却又回头,看着烈焰冲突的秦淮河,死命地握住了拳,脸上是他们总未见过的屈辱。
“站住!”身后传来了粗野的叫声,右手眉毛微扬了扬——来得好快,这些应天府的无用之辈。
他努了努嘴,身后立即有人亮了亮锦衣卫的腰牌,他的心情并不好,不希望和人对话。
失去了号令天下的那块金印,锦衣卫统领的腰牌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哦……诸位大人。”来人悻悻地退下,并没有兴趣招惹这群来自京城的瘟神。
右手并不搭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哪知没有几步,来人又一次追了上来:“诸位大人留步!”
“哦?”右手睥睨道。
“有铁肩帮余孽死守江边,诸位大人都是为朝廷做事,可否助我等一臂之力?”
铁肩帮?如果说天下还有什么可以刺激得了他,铁肩帮可能是唯一的三个字了——“走,过去看看。”右手淡淡地说。
金陵、扬州的铁肩帮势力不是已经铲除殆尽了么?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余党?右手轻轻抵着眉心,注意力慢慢集中到即将到来的厮杀上。
滔天的一片水,扫去了秦淮河留下的阴影和局促,那是长江,滚挟一切的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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