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门口,也不过三四步的距离,左手心中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十几句话而已,但是为了说这十几句话,他已经等了三年。
“等一等!”右手忽然喊道,声音不大,但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哦?”左手慢慢转过脸,月光映在鼻梁上,勾起一道奇异的阴影,看起来似乎在微笑。
“你是故意的……”右手的声音有些颤抖,竟然还带起一丝难得的愤怒:“你故意引得我和京冥火拼,你早就布了这个局,是不是?”
“你在演武堂好像也十几年了”,左手悠悠道:“怎么问起话来还象刚出茅庐的雏儿一样?”
右手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有些愤怒,但愤怒又一分一分的消淡下去,周身紧张的肌肉也慢慢松弛下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许久,变幻不定。
很久以前,右手听到的第一次训导,就是一定要克制愤怒,失望和懊悔的情绪,对于一个杀手而言,这些情绪完全没有作用,带来的只有失败和死亡。
右手轻轻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他怎么回事,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沉不住气——难道,真的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女人,传染给他的不成?
“好……”左手踱了回来:“果然够决断。”
“你说吧,究竟要怎么样?”右手脸色依旧淡定,昔日的冷静和缜密一丝丝回到血液中。
左手慢慢递给他一个明黄的信封,眼睛也慢慢亮了起来。
右手迟疑了一下,打开信封,只是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已抬起头大声道:“你——”
“噤声!”
“你……”右手第一次彻底地变了脸色,手指也微微有些发抖,猛地抬头,似乎要从左手脸上看见事情的端倪。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似乎早就预见到右手的失色,左手并没有异状,只是慢慢从右手指缝间抽出那一纸薄笺,递入火炉里,眼睁睁看着它化作一缕青烟。
看着右手变得有些苍白的面色,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这条船,你上也上了,不如好好合作,做成它。”
右手推开了左手的手掌,只觉得手心湿漉漉满是冷汗,他再也笑不出来,只是冷冷道:“左手……我确实错看了你。”
“呵呵”,左手不屈不挠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说,一个杀手,一个太监,偶尔把酒论论英雄,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是不是?”
右手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才吐出,道:“是。”
莫名强烈的痛苦,一下袭遍全身。
看着火鹰走出练功密室的大门,京冥忽然抽搐了起来。可能是那杯倒霉的“忘情酒”的效用,长期以来的伤痛和折磨在瞬间发作,呼吸中也开始夹杂浓重的血腥气。
自己的身躯,好像也没有多少地方没有受过伤了,重接的骨头毕竟不比当年,长途跋涉之后更是一寸寸阴冷的疼痛起来。
适才霍澜沧奔出去追赶杜镕钧的时候,他好像脊柱的神经忽然被抽掉了一根,自从第一次在右手手下受伤,身体几乎就已经全毁了,靠着药物和内力的支撑,骗得了别人,但总是骗不了自己的。
昏暗的房间里,恍恍忽忽涌起了海浪的声音,模糊的记忆开始上涌,又要开始了么?京冥忽然用力抱住了头,似乎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象一起塞回到脑子里去——不能饶过他么?为什么每一次病倒的时候,总是要重回一次万劫不复的深渊?
京冥深深的吸了口气,撕下块衣襟,塞入口中——上一回险些咬断舌头,他不愿意再重蹈覆辙,这是其一;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永远不愿意在无法控制自己喉头的时刻发出声音来,哪怕是一个简单的词,也足够击溃他心底最不坚实的那道纺线……
自从练过第五层,每次功夫到了新的境界几乎都要大病一场,那些被苦苦压制的毒素会在一瞬间反攻报复——是上苍唯恐他忘记过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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