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一字不落从刘以鬯的《酒徒》里抄来的一节。王家卫在向刘致敬。而刘以鬯的酒徒和王家卫的周慕云都在为写这样的武侠而痛苦。痛苦之源在于失去自我。当初每一份香港小报上都在连载以气御剑千里之外取人头的武侠。在无数篇千人一面的作品背后,想当年不知多少作者为名利驱使或者苦斗青春、或者挥霍才华,却也有年轻的金庸古龙终于脱颖而出。
少年时从书摊租来的盗版古龙小说,多有一篇著名的序,谈及武侠小说的变迁与出路,武侠迷大都耳熟能详:至王度卢的《铁骑银瓶》和朱贞木的《七杀碑》为一变,至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又一变新世纪的武侠写作或者尚不宜侈谈变革,盖因市场已然变化,作者群与读者群却仍跋涉在走向成熟的途中。这一互动发展的结果必然是多元化与市场细分的形成。
一篇好的当今的武侠小说,它应该是不落俗套、不入前人窠臼、自出机杼的。然而这样的作品却未必能占据主流、并要面对市场的残酷汰选。尽管大批优秀的年轻作者们已从传统武侠的套路中四下突围而出,叫好兼叫座仍往往可遇不可求。我不奢望写出这样优秀的作品,但会要求自己,至少要警惕俗套。
吴戈不飞,吴戈不吊威亚。只希望他能稳稳地站立在大地之上。
(注:威亚,WIRE的香港译法,指电影里吊的钢丝)
十年前的翟庄是大不相同的。早春时候,当陌上的枯草开始悄悄变得嫩绿,满眼淡黄的柳芽从枝条上一转眼就冒了出来,泥土变得湿润黝黑,树林里的土拨鼠在洞里钻进钻出,蓝色的松鸦在人们耳边叽叽喳喳地响着而翟庄就会变得非常繁忙。从安庆、徽州、饶州甚至武昌过来的商客都会过来贩茶,贩丝,还有收购翟庄远近出名的酸枝家具。
吴戈当然还记得高氏客栈的少东高静之。那时候客栈虽忙,每天大早高大少却总要花一两个时辰把楼前的几树花草拾掇好,然后坐在客栈门口,晒着太阳,啜着茶,等舒府的碧城小姐出门到邻街的绣坊看刺绣。舒小姐那时每天都会去绣坊,也都要路过客栈门口。看完刺绣,舒小姐还会到隔壁的字画店转转碧城小姐是琴棋书画样样俱佳的。
那一年吴戈还很年轻,话也多,住进客栈半日,就跟高静之混得很熟,并向他打听那家字画店的东主。一提起靳秋笳,高静之就掩饰不住自己的失落,虽然他与靳是好朋友。
那时候靳秋笳来到翟庄刚满三年。最早就住在高氏客栈,也很快就成了高大少的朋友。听说靳秋笳是京城的富家子,父母双亡;为了些家产,不见容于亲戚叔伯,于是跑出来的。毕竟是从京城来的,无论衣冠举止还是谈吐风度,靳秋笳跟这里的后生们有云泥之别。
高静之当时对吴戈叹道:他在我们客栈住了近一年。每天早上,我们俩就一起,他跟我学着侍弄些花木,然后喝茶聊天。那时候舒小姐还是个孩子,也是每天去绣坊。直到有一天,看着她走过门前,我们俩忽然停了口,谁也不再说话,谁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十年前的翟庄是非常富有的。在徽州、南京做大生意的富商很多,子弟都读书,所以虽比不得江南,当年文风也算鼎盛。本来只打算在翟庄小住的靳秋笳决定留下来。他使了五百两银,顶下了家字画店,那两年生意好得不得了鉴定字画他可是一把好手。
舒老爷那时节一年只有两三个月在镇里,却跟靳秋笳成了忘年交,前后从他店里买了好几幅杨铁崖和赵松雪的真迹。舒小姐最爱黄公望和倪云林的山水,靳秋笳正好摹得一手好画,颇得这二人笔意,所以两人很谈得来。
吴戈记得第一次看到靳秋笳,是自己随着舒小姐悄悄来到秋笳字画店口的时候;而靳秋笳正笑吟吟地候在那儿,显然心情格外的好。吴戈并不清楚,这小靳身上的浅绿长衫是杭州买的,脚下一双粉底皂靴则是正宗的扬州货,就连头上的瓦楞帽都是南京买的。但吴戈也觉得,靳秋笳的样貌打扮在翟庄没有人能比得上;而在这里,也确实没有一个女孩能比得上碧城小姐的美貌贤淑。他还听说,除了高静之,南门丝绸庄的冯小舍,茶庄的卢少爷,都向舒家提了亲。那日舒小姐还是如往常一样,静悄悄地看了一会子字画,便敛衽告辞了当时她还不知道靳秋笳也已向她的父亲提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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