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22)

2025-10-09 评论


    顶层上专辟一层潘安雅筑,集中帅哥猛男,一年光招待女客就得几十万银子。各层再专配养生房,有郎中二十四小时候诊,就是一个字儿:贵!一颗金枪不倒丸就得花个万儿八千的!进来玩儿的不是大官就是名流,不是西域巨贾就是一方豪客,你要是个单一有钱的土财主,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他说到这停一停,笑问道:你们说这样的窑子,一晚上得收你多少钱?这话却是在问舒秀才。

    舒秀才咬牙笑道,道:我觉得我觉得怎么着也得五十两银子吧!

    那金算盘大笑道:五十两银子那是成本一百两金子起,你别嫌贵,还不打折!你得研究嫖客的心理,你想啊,愿意掏五十两银子来玩姑娘的人,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五百两。什么叫男人你知道吗?男人就是只要有漂亮女人在场,不管买什么东西,都只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所以,我们开妓院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他这么一篇洋洋宏论,早已将一众土包子说傻了。

    良久良久,刘大人带头鼓掌,张王二人热泪盈眶,道:关兄志存高远,果然是人中龙凤。我二人定当鼎力支持。关黑虎哈哈大笑,那金算盘更加得意,又说了好多匪夷所思的点子。一时间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一番周旋,天近子时双方才尽兴而去。刘大人自有关黑虎的轿子送走,舒秀才便自往家中行去。

    此时夜已深,街上黑咕隆咚的不见半点灯火,月色薄得如兑了水一般。舒秀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行了一里多地,颠簸得一阵阵恶心。他方才代刘大人喝了不少酒,这时候酒里翻腾,分外难受,于是只好停下来,摸到路边,一手扶墙,一手去抠嗓子。手指在嘴中微微一搅,登时呜呜地吐了出来。

    这一吐,只吐得他眼冒金星,浑身的虚汗,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离体而出了。好不容易吐完,又干呕数声,这才站起身来。可是脚也软了,只得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前挨。

    便在这时,耳畔香风起处,有一人扶住了他的胳膊,嗔怪道:怎么喝成了这样?回头看时,依稀便是今日见过两次的女子。

    舒秀才呵呵傻笑,道:怎怎么是你?你还不快快逃?关黑虎在抓你们了抓你们!那女子皱眉道:你喝了多少酒?

    舒秀才哭道:你别管你别管!兰州城的老爷们在谈大事!谈谈开窑子的大事向来喝酒之人,以吐酒之后醉得最为厉害,大约是酒力上头之故。这时候舒秀才已有些神志不清了,在那女子的扶持下兴奋得又蹦又跳。

    他少时颇负才名,又有报国之志。怎料三次科举不中,不仅未能为国尽力,反而沦为一时的笑柄。颓唐年余,受尽了白眼冷遇,终于收拾脾气,夹起尾巴,娶妻生子,开馆授课,后来更为刘大人赏识,招为幕僚。十余年来睁一眼闭一眼,见惯了世间的炎凉嘴脸,官场的卑鄙行事,阿谀逢迎、收贿受贿、颠倒黑白、草菅人命,或曾亲历亲为,或已熟视无睹,若不是今日又被老父提起,恐怕他自己都已忘了曾经的抱负。

    可是再怎么认命,如今日这般,官、商、黑道坐在一起商量开窑子卖姑娘的事,仍是他此前无论如何难以想象的。乍一遇上只觉荒诞可笑,可是仔细一想,却不禁悲从中来。他想到自己寒窗十载,一心想要追随圣贤,行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事业,可如今却沦落到要开妓院的地步而连这开妓院都是别人说了算,而他只能跑腿帮忙。便如那妓院的龟公,贱上加贱。

    忽然间,舒秀才挣开那女子的手臂,躬身向前迎去,谄笑道:爷,您可久了没来啦?爷,您可久了没来啦?爷,您可久了没来啦

    他一声声向黑暗中并不存在的嫖客问好,直问得那女子毛骨悚然,过来拉住他骂道:你做什么?想吓死人么?

    舒秀才哈哈大笑,道:开一座大大的妓院,把天下都装进去!大家都来嫖!大家都被嫖!你也嫖我也嫖他也嫖,你被嫖我被嫖他被嫖!大大的妓院,活到老嫖到老!生命不息,接客不止!他说得颠三倒四,可是其中的愤懑却令那女子无言以对。

    这般跌跌撞撞得走,快到自己家时,他才渐渐安静,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女子把他拖到门口,将他拍醒,道:记着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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