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为重耀,少负神童之名。读书习武莫不能举一反三,又有天生的神力,小小年纪继承了祖上的江山之重,国寿之王的封号,后来又七战七胜,西定边关,成为国家柱石。
怎料这人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兀自不能心甘。偏要因祖上的一句戏言,来争那皇帝的宝座。终于便在前年进京面圣时,突然发难,率死士攻入皇宫,意欲逼宫夺位。惜乎皇上早有准备,一早设下埋伏。皇宫中一场恶斗,这重耀终于功亏一篑,兵败被俘。
他这样的谋逆篡位,按律本当诛灭九族。可是皇上仁慈,念在他重家大功,竟然一不杀他,二不牵连其他,只是将他发配。不过,发配之时却有其他惩罚:御赐生铁千斤,铸铁棺一口,殓那攻入皇宫的二百死士人头骨灰于其中,浇缝销棱,令其永世不得超生。又赐重耀草头为姓,以定其贱民身份;天命为名,以儆重氏子孙,这才令他拖棺奔走,行遍天下。一路感恩,一路思过,教化天下百姓。
那浓眉青年侃侃道来,状甚得意。这边李响、叶杏的拳头却已握得咯咯直响。舒展心中惶恐,夹在中间紧紧拖住二人的手臂,生怕二人暴起闹事。
只听那浓眉青年道:如今诉罪已了,钦犯董天命便暂押此处。本城百姓不论男女贵贱皆可管教于他。一拳一分忠心,一脚一分圣意。各位,不要客气,请便吧。他说着拨马走开,与其他四名骑士远远观望。
人群中一时一片静默,这样一条大汉,罪行又是如此胆大包天,虽然给锁住了,又哪有人敢随便招惹?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敢动。
良久,忽有一个小孩挤出人群,在地上抓了一把,一扬手,又是土又是沙地扬了过去。那大汉跪在地上,微微闭眼让过这股烟土,再睁开眼时,面上仍是淡淡的,全无表情。
这下人群胆子大了起来。菜市口的菜帮子臭蛋、石子树枝,尽都丢了过去。那大汉头上肩上眨眼间一片狼藉,却兀自动也不动,偶尔翻眼看一看人群,神色中一片不屑。
突然有一人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只见一人分开人群,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远处的骑士微微一惊,其中年长者摆手示意静观其变。
只见进来这人岁数大概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剃了个光头,头上又是疮又是疥的,走进场中,他左右开弓把那大汉身边的垃圾踢开,蹲下身来瞧瞧大汉的脸,微微摇头叹息,走回人群中。
哇的一声,一个小孩儿哭了出来。那光头少年再走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块小孩儿的围嘴,来到大汉身前,细细替大汉将头脸抹拭干净,再瞧一瞧,笑道:这样才好啊!他顺手将围嘴扔掉,突地抡起右拳,重重打在大汉的腮上,笑道:这样才顺手啊!这一拳几乎集中他全部力量,便是那大汉,也给打得头一歪。
李响臂上肌肉一紧,几乎就要发作。舒展大急,幸好旁边叶杏道:别冲动,晚上再来。
于是三人慢慢向后退去。场中那大汉吃了光头一拳,这时抬起眼来微微扫他一眼,肩膀一动,似是冷笑一声。那光头向为本地一恶,见他如此不以为然,登时更加来劲,左一拳右一拳,泼风般地乱打。
这时连舒展都看不过眼了,道:人家又与他没有私仇,何必这样过分?叶杏黯然道:人心难测。他不过是不占便宜便难受罢了。李响冷笑道:那汉子一口唾沫都能钉死他,可笑这小人猖獗。
三人终是强压怒火,掉头去了。
三人气愤愤地找了家店子投宿,潦草地吃了晚饭,早早歇息了。舒展又气又怕,心中又有些期待,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迷糊了,忽听身边悉悉簌簌的,睁开眼来,正好梆鼓声动,正是寅时三刻,望窗外看,天正是最黑的时候。
见李响已收拾利落,舒展犹豫道:真要去救那董天命么?谋反犯上,他确实有罪的。李响将腰带束紧,道:那人便是罪大恶极,杀了也就是了,为何这般羞辱于人?既让我见到,我断不能视若无睹。这事太过危险,你不用跟着来。他说着要走。舒展一把拖住他,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若怕事,还跟你们出来么?说完跳起身来,快手快脚地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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