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乱见他们这般饿法,笑着命人给李响送去一份。唐璜笑道:现在送去,不是打扰人么?灶上留点剩的,叶杏什么时候醒来,能喝点汤羹的时候,一并给他送去才是真。
高乱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命人留了几样下饭的菜,回过头来道,咱们今日相聚,也是有缘,不知几位风尘仆仆,这是要去往哪里?
几个人便乱七八糟说了一番乱转看海凑数之类的理由。高乱等听得目瞪口呆,咂舌道:方今世上,竟还有几位这般洒脱自在的人物,当真令人羡煞!
舒展笑道:这算什么,寨主你不也是啸聚山林,无法无天的好汉么?
高乱大笑道:说的也是,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志同道合了!
舒展等对于李响当日所说争取唐璜时的豪言壮语已自淡了,因此方才并不敢说什么开创新世界之类的疯话。但是唐璜心中却一直耿耿,这时听他说话,心中一动,搭话笑道:我来这山寨中,所见兵卒、头领,都是披发于肩,不知可是有什么意思?
高乱笑道:唐兄的利眼!我山寨所依的高山有个名字叫做平顶山,早先我家二弟来此落草时,因觉平顶不够响亮,便改将山寨之名稍作改动,成了平天寨。到我来时,受这名字触动,常觉天下苍生,生而自由,束发戴冠有悖天性,因此下令,所有弟兄一概散发打扮,一来做个标记,二来,也算一个表率。
众人听了,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头发,束与不束便有这样的讲究。常自在拍掌大乐,道:好啊!好啊!伸手一扯,拉下了自己的发带,将头发披下。舒展不甘落后,把头发也散了,见唐璜不动,奇道:唐妈?你不想更舒坦么?
唐璜笑了一笑,放下筷子,便也把头发解开,平天寨众人轰然叫好,怀恨拍桌大怒道:你们欺负和尚没头发么?登时笑翻了满桌,这酒便喝得更加尽兴。
舒展道:听高兄的意思,这山寨之中,乃是甄兄先到?甄猛道:不错,我痴活几十载,在此落草九年,一直浑浑噩噩,只不过收了百十人,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直到两年前遇着高兄弟,这才知道,我若只图眼前的享乐,吃饱喝足的不过是我山寨的弟兄,天下间得老百姓却仍是饥寒交迫。当今朝廷昏聩,世风日下,男子汉大丈夫,倒不如作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我因受了他的点拨,这才如梦方醒,好说歹说让他作了头把交椅,自立平天王,这才拉架子开始干大事。
唐璜笑道:原来平天王这般志存高远!
高乱苦笑道:哪有什么大志,全是给逼出来的,方今天下盗贼横行,朝廷卖官鬻爵,君不似君、臣不似臣,不顾民间生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生在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分别。所谓富贵贫贱,当真这样不可逾越么?我却不信。天若有眼,早该整治乱世,天既无眼,那我等江湖草莽又有何惧?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索性便抢了那皇上的宝座,我自去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康!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激烈,当真叫人热血沸腾。舒展豪气上涌,举杯道:高兄大义,我代天下人先干未敬!一口将酒倒进口中。常自在、甄猛等大呼痛快,高乱也是酒到杯干。唐璜端起倍来,偏着头想一想,一仰脖,将酒干了。
满座推杯换盏,大声说笑。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舒展等人行遍天下,一路上为人误解嘲弄不在少数,这时遇见高乱这般更有反骨、更敢做事的人物,如何不喜?这一场酒当真是敞开了胸襟,大醉不息。
叶杏醒来,已是次日上午。李响眼看她眼皮抖动,慢慢睁眼,整个人都欢喜得要跳起来。待到叶杏眼光渐渐明澈,忽又害怕起来。叶杏转过头来,看到李响在旁边神色古怪,也勉强笑道:我是怎么了?
李响干巴巴的说了经过。叶杏闭眼道:运气不坏。再睁眼道,好渴!李响哆哆嗦嗦的奉上茶来。叶杏又道:也饿!李响将头一拍,道:有!飞步跑到外边去找饭。
外边阳光好亮,对面房顶上的积雪反射白光晃得李响眼前一黑。他连番苦战,彻夜不眠,这时又累又饿身体虚弱,可是停下脚步,平复一下气血,猛地扩胸伸个懒腰,冷冰冰的空气流进他的身体,周天一转,便在时带走了浊恶之气。眼看蓝天红日,积雪枯枝,但觉精神大振,一时间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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