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勇侯自承惩治家奴至死,罪应据情出奏恳请圣恩,这案可不都交代出去了?
刑官讲究的不外合理,合情,合法,法宁宽勿猛,刑宁轻勿滥。
欺世盗名枉法自安,固然不可,然而评察为明,狐疑寡断,无辜在狱动逾年岁,岂不是过犹不及?……”
这几句话又把吉庭说个满面通红。
他笑了笑道:“看起来我这刑部尚书大可以让你做了,讲得很有点条理咧。”
“舅舅讲的虽是笑话,但外婆耄耋高龄倚闾望子,甥儿不敢动问,舅舅你是不是有意告养呢?”
“刚才我们谈过这回事,你妈答应我代向皇上陈情……”
“四阿哥早晚登基,舅舅官声极好,到他手上恐怕就不容说话了,他为人精明强干,雄鸷过人决不能像当今老佛爷这般宽厚仁爱……”
吉庭蓦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指住三爷。
他说道:“你,孩子……我万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童子竟然见解这么高深,舅舅领教啦!
告诉你,我杨家累世布衣寒儒淡泊自甘,我那百花洲家里有一座读书楼叫天风楼,祖父闭门课子足不出户,数十年如一日。祖父逝世,我父庐墓十年,终身芒鞋竹笠不慕功名富贵,我吉庭……”
话讲到这儿声音有点凄惨。
吹花立刻举起酒杯打岔说:“大哥,不谈这些事,乞养事包在我身上啦。纪宝,起来敬大舅舅三杯,我陪三杯。”
眉姑叫:“我一杯。”叫着她倒先干了。
纪宝从容起立,捧杯走到吉庭跟前。
吉庭细看他满脸英气逼人,恍如玉树临风,伸手接杯一饮而尽。
他笑道:“宝,你,合是天上文星……会写字么?”
杨大人写得一手好字,不禁问到这一着。
眉姑抢着叫:“书房笔筒里插着一对好发笺,拿来啦……”
旁边那位丫头岂不懂凑趣之理?马上一溜烟去了。
这里大家喝干了酒,那里文房四宝和一对联笺就都排好了。
吹花笑道:“宝,妈给你拿灯……”
眉姑道:“我来牵纸……”
吉庭大笑道:“那么我只好替你来磨墨了……”
笑着大家拥到这边桌上来。
纪宝抢一步过去拦住吉庭,扭头看住桌上满碗墨汁说:“那不是磨好的么?舅舅。”
“你怎么晓得好用不好用?”
“甥儿颇有一点经验,那碗墨汁保管还是用胭脂水磨的吧……舅舅,您要我写什么来的?”
“要写还要作,字句长一点,我顶喜欢魏碑,怎么样?”
“让我试试看啦……”
说着他蹩到桌前,曲背探身扶起大笔。
他睥睨铺在面前的联笺笑:“笺纸大佳,怕有七尺长么……”
吹花叫:“当心,别把纸糟蹋了。”
纪宝笑笑卷起袖口,蘸饱笔伸出长臂,先落下款一行小字。
正楷书“甥纪宝拜撰并书”。
吉庭一看怔住了。
顷刻之间,宝三爷信手挥毫把对子写好。
对句写的是:“孝义公家碑野老能谈庐墓事。江山才子笔天风如写读书声。”
吉庭骇然做声不得。
倒是负责牵笺的眉姑,不断的叫出一连串好儿。
吹花也是会写字的人,但她还没有看见过爱儿写得这么好的字,居然炉火纯青力透纸背。
等到上联款六个字“舅父大人命笔”补上了,她这才放下手上拿的灯。
眼睛并排儿掠在地下的对子叫:“好像还不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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