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庭赶出去迎接,只见一辆马车亮着一对灯笼已经驶走好几丈远,路旁站着爱女颂花。
颂花送走了义父,翻身迎住吉庭叫一声:“爹……”
蓦地背后一片鸾铃声急,父女同时扭回头。
看眼前烟也似的卷来一匹高头骏马,马蹄也还没有收住,马背上飞下来宝三爷,抢上前跪下一条腿叫:“舅舅……”
然后站起来笑问:“姐姐,您刚回来?”
跟着又请个安。
颂花急忙弯腰还礼,月明下看面前站着一位极美极清俊的十二三岁美少年,长眉入鬓,眼若流星,身穿一件笑湖绿绿罗衫子,外罩实地纱琴襟马甲,粉妆玉琢恍若明珠出匣,看着不禁微微一震。
吉庭笑道:“他,他是你大姨姨的三表弟,纪宝。”
颂花柔声儿笑:“哟,三哥……大姨姨好……姑妈好……您好。”
她又弯腰儿鞠躬。
吉庭乐不可支,大笑道:“进去……进去……”
笑着他大踏步回头走。
纪宝、颂花跟在他背后走个并排儿。
纪宝说:“谢谢您惦念着,妈昨儿来看舅舅姨姨的,我也是,姐姐您不在……”
颂花笑道:“对不起。失迎,我跟干妈念书,常不在家,今天……”
“李夫人是个女才子?”
“你听谁讲的?”
“姨姨告诉我的。昨儿晚上我还恭诵过姐姐的吟草……”
颂花猛的站住。
纪宝急忙说:“是舅舅给我拜读的。飘逸清新,庾鲍敛手……”
颂花不作声,低垂一颗头急急望前走。
院子里,吹花、眉姑并肩站着,看两小并肩走在吉庭后面,她们姑嫂都愕然呆住了。
颂花过去给吹花请安,叫一声大姨姨,红着脸投在眉姑怀抱里,一双亮莹莹的眼波却只管浸住宝三爷。
眉姑看出女儿有毛病,她轻轻的揽住她问:“不舒服么?怎么跑回来啦?”
吉庭笑道:“那里,刚才还不是有说有笑的,纪宝告诉说看见她的诗草、她不高兴咧……
怎么好怪人呢?是我给他看的呀!”
颂花垂下眼睫毛说:“给他看也不该看。”
纪宝笑道:“我以为自己弟兄姐妹没有什么不该看的,姐姐假使把纪宝当作外人,那么他认罪啦……”
说着他向姐姐哈腰作揖。
小姑娘头钻眉姑胸口上打个滚,低低叫:“妈,他好像很会讲话。”
眉姑拍拍她说:“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关系呢?你这是小家派数了,放大方点向弟弟多请教,他是个了不起神童,他说你的诗好极了呢……”
姑娘道:“就是不好么?好我还怕人家看。”
纪宝道:“那是您客气了,那几首无题绝句简直一个字不可轻易……”
姑娘一听立刻站起来往后面走,边走边伸手梳掠额前短发。
吉庭叫:“颂儿,书房里壁上钉着纪宝昨天晚上写的两付对子,去看看啦。”
姑娘蓦地绕上廊,拐弯儿上书房去。
纪宝眼盯住姐姐窄窄的背影儿,送她走进了角门。
他点点头低笑道:“女学士好大的脾气。”
吉庭大笑道:“你还不是也很骄傲?拿出本领让她看呀,我管保……”
眉姑笑道:“这会儿你好像很开心,管保什么啊?”
吹花举酒杯喝口酒,轻轻说:“管保不是冤家不聚头。”
纪宝使劲瞅妈妈一眼,垂着头去眉姑肩下坐下。
吉庭道:“宝三,你对姐姐的吟草,应该有个起码的批评,她自然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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