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不由他脸上不敛容正色,肃然起敬。
菊人,她一双妙目只管盯住姑老爷,嘴里却在低低地道:“人家风流美貌年轻轻一对小夫妻,自然是万般恩爱。但是热极生风也总是免不了的,是不是呀?新婚伴侣,还没弄惯一窝儿过日子,因此缠夹的事情就太多,其实还都是无关紧要的。
譬如说,老爷多喝了一杯酒回冢,夫人会讨厌他絮咕难缠,夫人如果两天忘记了洗脚,老爷也就会掩鼻下床而走……”
少奶奶说到这儿,老太太忍不住笑了。
璧人红着脸笑说:“嫂子真会替姑妈找开心。”
老太太道:“可不,她比谁都强,没有她守着我,我还不闷死了?你们年轻的,别的也还赶得上她,只是这伉俪之间,真该学学她才好,她跟你大哥一对老胡桃摔也摔不破,谁也不嫌谁。”
菊人道:“哟!老菩萨,您可别替我们吹啦!我们俩一个天聋,一个地哑,他会装聋,我也会扮哑吧,天大的事可不也就完了?再说,猴子搬山姜,辣是辣,你别咬呀!排在手上总比弃掉好呀!”
老太太笑道:“璧人,你听见么?这是很好的讽谏呢!”
璧人笑着低垂了头,菊人顺势儿收起小拳头溜下地来,笑道:“别害羞呀!过来陪老太太玩会牌吧!我要去预备几个菜,今天洗手入厨下,算是替浣妹妹给你赔不是,一切多海涵,多赏脸啦,姑老爷!”
边说边去床头柜子里拿出一盒子象牙牌,送到春-上,笑着又走了。
璧人走到-边坐下,倒出牙牌笑道:“真的,大嫂子一张嘴实在利,谁也逗她不过,不答覆她还好。”
老太太笑嘻嘻地道:“你想想看,留她那边住也吃得消?”
璧人道:“思想朗澈,见解高超,她的教训我无不接受!”
老太太笑道:“那就好了,明儿我一定撵她过去。”
说着,娘儿俩便抹起牙牌来。
第二天也只是未末光景,菊人坐上马车来到潘公馆,在浣青屋里稍坐,便出来看大姨太婉仪二姨太宝莲。
当然,这也得费好半晌工夫。
回来时她才拉了浣青和玉屏躲在套间里,掩上门并头儿横靠在床上聊天。
太阳已经西沉,屋里还没掌灯。这正是娘儿们说体己话最好的时候。
一篇话,菊人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因为浣青的个性十分强,假使不是拿真情正义感动她,那是不容易妥协的,而且一切废话,说谎也都别想瞒得过。
因此,开门见山,劈头儿便告诉她昨天璧人上岳家控诉了什么话,接着再说话璧人和盛畹不可告人的一段秘密错误的孽缘。
最后她说:“璧人盛畹前世冤家,不幸铸成大错,俯仰人间,愧作无地自容,彼此都原有一死自赎愆尤之心。
最沉痛的乃是盛畹为保全璧人而偷生,璧人为顾念盛畹而苟活,个中情绪,凄绝人寰,我们还能忍心加以讽刺吗?
盛畹费尽了苦心,为璧人奠定家庭幸福,意在藉补吾过。璧人为盛畹规复父仇,所谓以报知已。仁人义士之心,可以动天地而泣鬼神,我们还能以一己之私,横加责难吗?”
听完了菊人这些话,浣青心胆俱摇,彷徨却坐。
玉屏更是感动肺腑,扼腕不能自胜。
她们俩不约而同的自承过错,同时却又埋怨菊人不早把这些情节告诉她们。
于是菊人又道:“盛畹孽胎暗结,意欲存此块肉,兼挑石华两姓血食。此去天涯海角,屈志抚孤,又不知要受多少磨折。
你们夫妻譬如春花初放,来日方长。盛畹身负绝技,必可自全,人生何处不相逢,终有快聚一日,只有我……菊人……痼疾在身,朝不保暮,缅怀盛畹,其永诀乎……”
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妇人三六,死不为夭。慈姑在堂,夫婿嬴弱,九泉之下,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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