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遽然一惊,只恐伤了老者,忽听老者开口道:老夫当年与你说的话,你当它是放屁么?也好,老夫在此静修多年,正愁没有象样的对手验证。你既巴巴地赶来,我便再教训你一番。他说话时声音不高,个中所附内力却充沛之极。那小僧猝然间听了,不由一惊:老伯伯心脉受损,为何功力反增了许多?
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洞口响起:罢,罢,罢!我志难酬!说到难酬二字,人已在数丈之外。饶是那小僧内功有成,竟未听到半点脚步声响。那人倏然来去,直如鬼魅相仿。
老者侧耳倾听,确信那人已去得远了,这才抹去汗水,喘息道:今日使诈赚他,大是行险。不想二十几年,这厮武功竟到如此境界!又似想起了甚么,皱眉道:奇怪,这厮怎会习了我心经上的内功?起身望向洞口,面上愁云如墨。
那小僧心有疑团,忍不住问道:适才来人,老伯伯认得么?老者自顾心事,并未听到他问话,憬然道:我屈沉此间二十余年,原以为少林僧以德报怨,留我不杀。今日看来,此辈原来别有用心。回身拉住小僧道:这厮狡狯异常,久必识破我计。我二人若不早脱此穴,后必为他人俎上鱼肉。
那小僧知他并非说笑,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颤声道:那该如何是好?老者在洞中疾走两趟,似下了决心,说道:我本待再过一年,各脉稍有平复后再行此法。今生变故,也顾及不得了。拉小僧坐了下来,又道:我心脉势微,肾气便冲扰不和。你只须以双手护住我心脉一处,任它其余各脉如何滋扰,皆不理会,那时我便可自行施为。言罢一刻不停,跟着将护脉理气之法一古脑地说与小僧。那小僧知事关重大,也便认真记忆。二人一个心切,一个专注,直讲到日倾西山,兀自不停。空如解穴而去,二人竟毫无觉察。
自此以后,老者清晨一醒,便催小僧助己疗伤。那小僧见老者终日提心吊胆,深恐那人倏然返回,再不敢与他随便说笑。他近来体内异样有增无减,但精力较前时大为充沛,也便不甚在意,心中只盼早些治愈老者疾痛方好。
空如自经变故之后,更是少言寡语,心如死灰。老者有时与他搭讪,他却再难说上一言半语,到后来无论老者如何以言相诱,这老僧竟似哑了一般,再也不置一词。
光阴倏忽,岁月若驰,待老者心脉之力渐复,水火之争稍平,已不知不觉过了两年。这两年之中,那小僧已由一个活泼跳脱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脸上稚气虽未脱尽,骨骼却已甚是雄健,说话时声音变粗,头发也长了二尺多长。
他两年来依老者之法勤练不辍,前时心悸之感已然大减,即便偶有不适,只需运功强制,也便无羔。那老者见他一身功力犹胜自己年轻之时,心中欢喜无限,只待痊愈之后,便传他几手惊俗骇世的武功,令其扬眉吐气于江湖。
这日清晨,二人行功已毕。老者面带笑容道:我前时心脉受损,周身无主,两股劲力方得肆虐。现心脉已复,以我心经上博大心法,自不愁少林小技作崇。它那易筋经上的内劲,最讲潜隐无觉,缓缓占势,正可以我盈虚大法诱其出围,后再以心经上的法门克其就范。此法因势得导,料不会错。天若助我,不用开春,我二人便可离开此地了。说罢在洞中连绕几圈,显是心情激动,不能自已。
那小僧听了,忍不住问道:我与老伯伯在此何等悠闲,为何又要出去?老者心绪颇佳,停步笑道:夫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中囊万物,何能终老山谷,暴骨成尘?此后我携你行走天下,纵意所如,无拘无束,那是何等的恣情快意!你此时内力已然不凡,日后我再传你些精妙手段,制服群小,约束万类,那时你方知人生乐趣。又点指洞口,冷笑道:此贼居心叵测,前番竟敢逼我行险。却不知由此一来,正使我痛下决心,斯后突飞猛进,致有今日之成。此真天意使然,非此贼所能逆料!言罢拍掌大笑,极为自得。
那小僧于老者说话之时,心中却想:我自幼长在少林,从未想过要离开此地,若老伯伯一定要走,我便真的随他去么?他少小孤苦,几年来实已将老者当做唯一的亲人,一时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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