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听清原委,哑然失笑道:萧先生原来为此事内疚。其时各派人多势众,你已尽了全力,我怎会怪罪?萧问道惶然抬头,见周四满脸含笑,确无怨容,流涕道:专辄之失,罪合当死。蒙教主施恩免罪,恨无涓埃之报,其愧何如?
周四将他搀起道:泰山之事,皆因各派欺我年幼,方敢胡为。今群小蚁聚,我正欲稍加惩治,以雪旧耻。手指后山,又问道:你可见过木先生他们么?萧问道点头道:属下先来少林探听虚实,约好与逢秋、凌烟在西北山腰初祖庵会面。适才凌烟去庵前引我至此,已见过逢秋、天行等人。属下见教主去少林多时,只恐有失,特在此迎候。及听寺中啸声大起,好不焦急,又不敢入寺察看,莫非那啸声是教主所发?周四笑道:我料各派俱在左近,故以啸声惊之,使众人不敢入寺偷袭。
萧问道露出喜色道:教主功力已在已故周教主之上。属下等说到此事,都是又惊又喜,疑为神授。周四道:你先来几日,可探知各派底细?萧问道皱眉道:各派此来,足有数百人之多。教主扬威之时,可要多加小心。周四笑了一笑,不再多言,迈步向后山走去。
二人来在后山坡前,木逢秋等人忙迎了上来。叶凌烟抢先问道:教主入寺,不知遇到何事?周四坐到一块石上,低头沉思,并不答话。几人见他心事重重,似有隐忧,都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周四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向高处,纵目远望,久不回头。几人不知他想些什么,暗暗纳闷。木逢秋走上前去,轻声道:教主眉锋不展,莫非有忧心之事?
周四思绪不止,喃喃道:我若现身,他总要露面。木逢秋疑道:教主说的是谁?周四笑了一笑道:我虽不知他是谁,可迟早总要见面。
木逢秋见他笑容僵硬,更是起疑,问道:教主入寺多时,可是听到了什么秘密?周四不答,负手踱了几步,猛然盯住木逢秋道:众生本无情义,我作茧自缚,反受其累,是否可笑?
木逢秋被他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盯得发慌,低下头道:世之俗情,自是末节。然乾坤正义,天理人心,教主尚须守持。周四冷哼一声,挥手道:我不读书,不识大义,只知旧情误我,竟至于今!
木逢秋听了,心中一凉:教主说出这话,莫非对少林、明教俱生厌弃之意?他年近古稀,六欲皆淡,惟有兴教之事,久怀难遣。这时听出周四弦外之意,只恐他倏然远走,舍弃众人,情急之下,跪倒在地,扯住周四衣襟道:属下等皆不成器,劳教主颠簸于江湖。教主不看我等,也要念在周教主面上,有始有终。远处几人见状,都向这面张望。
周四低下头来,见木逢秋目中晶莹,一脸哀恳,心道:我卷入江湖,如陷污泥,时间一长,各派必似蚯鳝草蛇,缠舞于身前。那时我上不能飞升,下不能归潜,好比龙困深井,迟早要遭那人暗算。他出寺之时,尚有与各派争强之心,及至思想过后,愈来愈觉此事暗藏凶险,杀机四伏,即使逐退各派,亦无了局,随之更会有惊涛恶浪袭来,自己能否应付,实难逆料。他虽有虎胆,但先后两次被那人打伤,不免胆怯,加之心念闯营,更欲早早脱身。有心立时便走,又恐众僧齿冷,随众心寒,一时心乱如麻,长叹一声,跌坐在一块青石上。
木逢秋见状,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教主适才曾提起一人,莫非此次各派寻衅,皆是此人指使,教主因而忧惧?周四被他点破心事,忙掩饰道:我非惧之,实因俗务纠缠,有误大事,方才烦躁。
木逢秋知他所说大事,不过与贼做乱,为祸家国,叹口气道:群盗虽充斥中原,攻剽四方,然志在淫掠,所至焚荡屠夷,不思据有城邑,屯田积粮。似此流贼习性,只知杀生取乐,如何能成就大事?属下见贼中俱是恶积祸盈之徒,并无超群绝伦之士。教主与之同流,难免白璧有染,一旦势败途穷,非但难逃劫数,且要落千载骂名,岂不悔之无及?
周四不悦道:各营不善之徒,未必本恶,习已成性,遂至于此。我观其因,多由形势所迫,不得已而行杀戮之事,此何足为奇?况善恶之间,并无定论;成败之机,悉由天裁。先生怎知定然无成?木逢秋道:凡事至极则毁,因果相随。贼恣性害民,终有恶贯满盈之日。那时天眼顿开,必然殛之,纵有甲兵百万,敌国之富,亦不能欺天求免。此世之至理,教主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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