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见各派蒙耻,脸上难添光彩,心道:“智明此时所为,哪还有旧日模样?当年周应扬最飞扬跋扈之时,也不曾如此欺人。此子恣性胡为,日后恐无善果。”转念又想:“今日各派忍恨偷生,自然将这场羞辱记在少林头上。我寺私通魔教,已是寰海难容,智明再行此举,端的将少林推上绝境了!”一时忧从中来,感喟不置。
实则他老于世故,所虑确然不谬。按说少林乃武林宗主,各派便拜上一拜,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但今日境况不同,众人跪下身去,乃是在群魔相逼之下。这一来已不是朝宗拜圣,而是以凶暴之斧,在众人心头刻下永难磨灭的耻记。只此瞬间,少林已在众人心中轰然倒塌,场上所有蒙耻之士,都毫无反顾地将它归为邪魔一类。自此江湖上道义沦丧,无所尊崇,终于酿出了数世未有的大祸,追根溯源,隐患可说皆生于此日。
周四压服各派,心怀大畅,正要放言奚落时,忽见人群中站起一人,踉跄着来到近前,跪倒身躯道:“阁下声振寰宇,我等早应伏拜。小子斗胆犯颜,恳请阁下饶恕家师,容弟子们扶他回返草舍,闭门思过。”
周四低头望去,见这人病容满面,目无神采,正是前时被那矮壮男子震死过去的华山弟子易朝源,心道:“这厮无甚本领,难得有这分孝心与胆量,日后得了机会,倒能成个人物。可恨当初我去华山,群贼毁我痴心,此后那贱妇又不知做下何等丑事,思来好不令人搅肠!”
他虽看破浮情,终归旧痛难忘,想到那女子玉骨冰肌这些年早供了他人饕食,心头顿生无名业火,一把抓住易朝源脖颈,喝道:“一群污浊男女!也知道舍命相护?你既要救人,只去众僧面前说话,众僧如肯相饶,那时放你不迟!”随手一抛,易朝源跌入场心,正落在慕若禅身旁。
慕若禅等人于周四入场之前,便已受了重伤,后来周四、慧静大战那黄脸男子,这几人裹在劲气当中,无人挣扎得起,伤势又加重了几分。到了这时,人人似得了痨病一般,只剩下喘气的本领,易朝源若不冒死出面,点明这份尴尬,即便周四有心开释,这几人也是形如槁木,寸步难移。
叶凌烟听说要让华山弟子去拜群僧,觉着有趣,忙跑进场来,提起易朝源道:“你小子为救师傅,吃些小亏也不打紧。大爷我发了善心,倒想帮你向秃驴们讨些人情。我看头不要磕得太多,索性凑足一百了事。”说罢哈哈大笑,提了易朝源,一瘸一拐地向众僧走来。走不几步,又折回身去,揪住慕若禅发髻道:“你这厮几次三番藐视我!今日大爷掌了权柄,偏要你去拜一拜大小贼秃,只你徒弟一个,有什么好看?”
慕若禅目中喷火,怒喝道:“妖孽!你快些杀了慕某,休要坏我华山派声名!”叶凌烟嘻嘻笑道:“华山派有他娘的什么声名?今日你师徒二人好歹给大伙演场双簧,徒弟在前面磕头,师傅在后面遛嘴,取个名目便叫‘华山二贼心悦诚服,少林寺前共拜佛祖’.”抓起慕若禅,一蹦一跳地向众僧走来。慕若禅伤重无力,急得口中喷血。易朝源欲待挣扎,奈何受撞后身子虚了,哪有力气可用?
叶凌烟见二人无计可施,一时忘形,陡然跃上半空,带着二人折了个筋斗,嚷道:“华山派第十五代混蛋掌门,给各位没长头发的朋友赔罪来了!”话音未落,左踝骨一阵巨痛,哎哟一声,坠了下来,直跌得七荤八素,不住口地叫娘。木逢秋等人见他如此行事,心下都不以为然,但碍着教主面皮,又不好当众制止,只得由着他胡闹。
叶凌烟爬起身来,捶腰伸腿,好半天才活络开筋骨,一股邪火都发在慕若禅、易朝源身上,上前按住二人脑袋,硬要两师徒叩拜众僧。慕、易二人受辱不过,拼命向起挣扎。
叶凌烟大怒,抬脚踏在易朝源背上,双手死掐住慕若禅脖颈,猛力下按。二人伤重难支,前额触在地上,羞急之下,泪水夺眶而出。众僧见状,尽生义愤,大多闪了开去,不受华山师徒此拜。
叶凌烟瞪起眼来,骂道:“一群该死的和尚,好不通晓事理!我家教主给了你们天大的脸面,为何扭扭捏捏,不敢沾些荣耀?”众僧恨他仗势凌人,都憋住了气,不去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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