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恶黯然道:“我看云。”
金叶丐一转身,口里说道:“你要看云。得上武当山,武当卧眉峰上看云赏月,都是特别有趣的。”老丐抬腿慢慢向前走,戒恶木然跟着走;口里却哺哺地说:“武当山,武当山。”
金叶丐带着他走,可真吃力;论起轻功来,吴戒恶也不错;可是到底欠长力。金叶丐日行千里,真不算希奇;戒恶可就不行;当天两人走出去一百里,天就黑了。晚上戒恶觉得腰腿上都挺累的。金叶丐也没在意。第二天走下去,到了午正,戒恶就觉得真不想走了。金叶丐还说得赶快点儿;这回带得有信,庄上还盼着早点有回音呢。戒恶虽然想说:“先歇歇”,可是想到庄上父亲和叔叔都在等信,也就咬着开走了。这天晚上,金叶丐就和他商量,说这样走太慢。老丐也知道他快不了,就说要每天白天睡,下午起身走;天一黑,金叶丐就背着他用轻功急走,一直到天亮。
戒恶总说不要这样累了金叔叔,可是老丐摇摇头说道:“我不怕累,只怕我们走得慢。
依我的话办,我心里倒痛快。”于是他们就用这个办法定了。这果然快得多,每一夜金叶丐背了戒恶翻山越岭,脚下真是快似追风,到天明一看,总是出去了几百里。
金叶丐满心只想着赶路,白天大吃一顿倒头就睡;戒恶有时白天睡不成,宁愿晚上在老丐背上打盹。在背上打盹儿也挺舒服,只是常常因为老丐高兴起来,一纵上十丈,就把戒恶惊醒了。而且他每次惊醒的时候,总是正在黑漆漆的荒郊野山之间。风吹在身上显得特别冷。除了老丐当时说句:“醒了没有!”另外再没人声。戒恶就更容易想起碧云庄,想起自己的屋子,想起父亲和叔叔。
戒恶想起家,就忍不住难过;有时候流眼泪,金叶丐先前看见他哭就给他擦眼泪;后来看多了就常常瞪瞪眼说道:“你这个孩子真没出息,老哭什么?”戒恶有时候就气冲冲地答道:“我想我父亲。”金叶丐听了怪脸上就露出一点凄然的神态;可是立刻又瞪瞪眼说道:
“你父亲又没死,哭什么?就算你父亲让人杀了,你哭也没用。你得报仇,得好好练功夫。”最末总又加上一句道:“这回咱们上武当就要给你找师父。”
戒恶从来没想过要找师父,自己不是从小就跟父亲叔叔练武功吗?可是武当派的大名,他可听多了。老丐一说上武当找师父,戒恶就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他当然羡慕武当派的声威,自己能当武当弟子;是该高兴的事。可是,总有点难受,有点不安;不安或许是为了怕人家不收自己作弟子;难受则难说是为什么;总之,他觉得这样去入门,有点像亡命逃难一样。
但戒恶和金叶丐总是同样地盼望到武当;金叶丐用尽办法赶路,无论是走到荒野山林之中,或者走过城镇,他总是一夜赶几百里。
十天还不到后,金叶丐带着吴戒恶来到武当了。
进山不远,金叶丐就嘱咐戒恶道:“你的剑和暗器皮囊,到了地方可得解下来。这是武当的规矩。”
戒恶听了,多少觉得有点新奇,但也没多问。
这一天约莫在申酉之交,金叶丐和吴戒恶走着,遥见一湾溪水。隔澳有一座高岩。金叶丐抬头望望,向戒恶道:“把你的剑和暗器囊解下来,拿在手里。”说着自己也把腰间一个皮囊解下。
戒恶解下剑囊,仔细看看前面,只见这座岩十分险峻,离下面总有上百丈,岩上山路绕下来和溪上几座小桥相接。岩石上却刻了三个大字“解剑岩”。
金叶丐和吴戒恶解了剑囊之后,便从小桥上过去,上到岩边,那面忽有人问道:“请问贵客是从那里来的?”
两人望去,那问话的原来是一个中年道人,背后还有几个道童跟着走过来。
金叶丐向前走一步,拱手道:“我是江南金叶丐,来拜见武当卧云道长,带来碧云庄吴庄主书信一封,同来的小孩子是吴庄主的儿子。”
那道人面上微有惊讶之色,稽首道:“原来是江南丐侠,请到这边少歇,容贫道通报。”说了就对身后一个道童说了几句话,那道童一躬身便转身向山内走去。这里,道人便引着金叶丐往前走了几十步,在一片树林中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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