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栋开门出去,于、赵二人睁开了眼,相视冷笑。赵忠敏低声道:“这也是小鬼!”
于锦一推赵忠敏道:“不要说话。”
果然,一转眼间,叶良栋又踱进屋,道:“嗬!我们太傻了。这小屋够多热,我们何苦傻不叽叽地在这里闷着!赵五哥,于三哥,他们老一辈的师傅们全都出去了。现在上房正闲着,西间只有几个人,东间全空着呢!那里的门窗比这里的门窗又大又敞亮。咱们上那里睡去吧。”
于锦微闭着眼答道:“你请吧。我们两人还有差事,也该接班了。”
叶良栋笑道:“早着哩。何必在这里受热?上房凉快极了,这里又闷又潮,这板床就好像泡过热水似的,我真受不了。”说着,伸手把床上当枕头用的小包袱和自己的兵刃,做一把取来,回头对于、赵道:“你二位不去,我可有偏了。”
于、赵道:“你请吧。”叶良栋把兵刃穿在小包袱上,一只手提着小包袱,径出厢房,到上房去了。临出门口,又回头道:“二位关上门吧。”
叶良栋径到上房睡去了。厢房只剩下于锦、赵忠敏。于、赵二人目送叶良栋出了房门,同声低骂道:“可恶!”赵忠敏一翻身坐起来道:“我去关上门。”于锦躺在床上,忙伸手抓住赵忠敏说道:“做什么,还不躺下?”赵忠敏说道:“关上门,咱们好商量商量啊!”
于锦说道:“你别胡涂了。你和我算是教人看起来了,趁早躺下吧。”
赵忠敏道:“真的么?”于锦着急道:“你怎么这么呆,快给我躺下吧。”赵忠敏半信半疑,只得躺在床上。于锦教他悬枕侧耳而卧,留神倾听外面的动静。外面并没什么声响。
转瞬挨过半个更次,屋中灯照旧点着。于、赵二人闭眼假寐,前后窗并没有人影,窗后门口也没有轻行蹑足之声。赵忠敏心上到底不信,对于锦说,要到院中看看。于锦想了想道:“也好,不过你我二人不能同出同进。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假装小解,往外遛达一趟,但你不可露出张望的神气来。”
赵忠敏道:“我晓得。”立刻下地,大大意意地走出屋外。到院中一看,庭中无人,房上倒伏着两人,正是把守上半夜的孟震洋和路照。松江三杰的大爷夏建侯和三爷谷绍光,带着兵刃,在柜房坐着,正和店家闲谈。别的人一个没见,上房的灯依然亮着。
赵忠敏解完小溲,一时忍不住,竟奔上房窥视。刚刚掀开门帘,便见胡孟刚坐在堂屋椅子上,正在打盹;未容赵忠敏进屋,便把头一抬,双眼一瞪道:“呔!”突然起立,将兵刃亮出来;随便笑道:“原来是赵爷,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呢。”
赵忠敏忙赔笑道:“我醒了,有点口渴,想找水喝。”说到这里,东内间有人接声道:“这里有热茶。”
赵忠敏走进一看,松江三杰的二爷夏靖侯躺在床上,手握兵刃。岳俊超、欧联奎和衣而卧,睡得很熟。奎金牛金文穆好像睡了一觉,这时刚刚坐起来,两眼还带惺忪之态。茶壶和茶杯都放在小茶几上,紧挨着床。
赵忠敏喝了两杯茶,转到堂屋,和胡孟刚搭讪了几句闲话,复到西内间,看见叶良栋已然熟睡。赵忠敏这才回转厢房,对于锦说道:“他们那几个人睡的睡,守的守,没有人偷听咱们窗户根的。”
于锦摇头道:“人数够么?”赵忠敏说道:“一个不短。”两个人这才稍稍放心,把灯拨小了,又看了看窗格,并没有新湿破的牙孔;两个重复倒在床上,并枕低声,秘商起来。哪知道店中留守的人固然一个不短,那派出店外的人却悄没声地回来了好几个。 那阮佩韦、李尚桐随众出店在外面耗够时候,互相戒备着,首先溜回苦水铺。在苦水铺街道上,遇见了梭巡的时光庭,三人结伴回来。阮佩韦说道:“外贼是小事,有他们老一辈的英雄防备着哩。咱们先根究内奸吧。于锦和赵忠敏这两个小子鬼鬼祟祟,一定和飞豹子暗通着消息!”
三人直奔集贤栈走来。行近店后门,不敢直入,三个人跳在墙头上,连连打晃。小飞狐孟震洋在房上已瞥见,忙通了暗号,把三人引了进来。用手一指后夹道,三人会意,忙忙溜了过去。孟震洋复奔到上房,把后窗轻拍三下,替阮、李通知了屋中各人;然后重复上房,望着外面,以防贼人乘虚袭至。
阮佩韦、时光庭、李尚桐三人不敢大意,按照江湖道踩路的做法,直趋厢房后窗。那厢房本是一明两暗的三间屋。于、赵二人住在南间,北间本是朱大椿、黄元礼、九股烟、周季龙、屠炳烈、孟震洋等七八个人的住处。此时他们全出去了。时光庭临走之前已将后窗悄悄打开。当下三人相偕来到此后窗前,首先由时光庭轻叩三下,屋中阒然无人;他便把后窗轻轻支起,往内一瞥,屋内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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