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璇按了按机关,突然,铜鼓四周的小窗上映出了一团阴影。
兽首。
铜鼓的左右两端本铸造着两只巨大的兽首作为装饰,其中一只可以打开,便是从鼓面通向鼓内的通道,刚才他便从此进入。另一只却并未打开过,他以为不过是另一处入口罢了。
然而,他又错了。
机簧转动,另一只兽首缓缓凸出,伸在铜鼓外,兽口大张着,像是要吞噬大海一般。
秋璇:“火炮。”
“卓王孙不肯相信,所以比赛完之后,他造的三条船,就只剩下两条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我的铜鼓虽然只行了一尺多远,但他的确输了,因为他的船连一步都没走得了。若不是他的武功好,只怕连他都一步走不了了。”
郭敖哑口无言。
秋璇:“我还跟他说,别看他武功高强,号称能在水中借水里击敌,中者立毙,跟我这只铜鼓对上,也是一败涂地的结果。别看他的龟息功厉害,要跟我比,还是必输。卓王孙倒是识相,没有再比。”
郭敖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了。
铜鼓缓缓升到海面上,突然,一声轻响,顶端的天窗处徐徐裂开一道罅隙,向两边分去,越分越开,仿佛一只打开的贝壳漂浮在海面上。阳光倾泻而下,将鼓内的每一处角落都照得透亮。
秋璇惬意地躺在地毯上,笑道:“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不肯享受阳光呢?看,这里的阳光这么好!”
突然,一声霹雳在天边炸响。
浓黑的烟尘从海底冲起,莽龙般直冲天际。这变故起得太过激烈,平静的大海都被掀起了阵阵惊涛,向两人涌来。那只铜鼓虽然巨大,受到巨浪波及,也不禁颠簸起来。
郭敖已然站起身。
他目注浓烟冲起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秋璇:“想过去吗?”
郭敖点点头。
秋璇:“我可以帮你。”
她按了按机关,仙鹤再度动了起来,衔过来一只桨。
“你若是想过去,就开始划吧。”
郭敖接过桨,沉吟了片刻,慢慢坐下,开始划了起来。他知道,秋璇必然有办法,令这面铜鼓在海面上航行;但他也知道,如果秋璇不肯说,那他无论怎么逼问、哀求都没有用。
只是这面铜鼓实在太大、实在太重,郭敖运尽了力气,方才令铜鼓缓缓动了起来。
秋璇也不看他,开始往身上涂防晒的花油。
杨逸之扶着礁石,久久无语。
海,是那么平静,海鸥带来的清新空气在夜色中依然沁人心脾,于暴虐之后给人加倍的补偿。月色像是清柔的精灵,为他浅浅吟唱。这样风清月朗的天气,本是最能让他感到轻松的。但现在,他几乎全身脱力,几乎连礁石都扶不住。
那一声,虽未出口,却严重创伤了他的心灵。
主人。
这个词,他从未想象过,能从她的口中说出。
他抬头。静谧的大海仿佛泛起了一阵海市蜃楼,漂浮的白色泡沫幻化成一片败破的房舍。狭窄的街道,污秽的土地,满目疮痍的战劫,永无止境的杀戮。
那是荒城[1]。而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她恬静的脸上满是痛苦,不顾灾变,瘴疠,污秽,败血,将那个孩子的脸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因不能拯救他而深深自责。
那时,他正倚在城墙下,默默地看着她。
一缕光将她与他贯穿。将这一幕永远镂刻在他心底。不管岁月如何更改,世界如何变迁,她永远都是他的莲花天女。
爱上她,只需要一瞬间。
又或许,需要一生。他亦是那备受灾变,瘴疠,污秽,败血折磨着的孩子,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等待她来拯救。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步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