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用不着站在外面迎接他。
何况，只要能坐着的时候，萧十一郎(129)总是很少站着的。
瞎子已慢慢地走过来，并没有用布招上的那根竹竿点地。
但他却无疑是个真的瞎子。
瞎子总有些跟平常人不同的特点，萧十一郎(129)能看得出。
——他既然是个瞎子，怎么能自己走过来？
——是不是因为船舱里明亮的灯光，他能感觉得到。
——瞎于的感觉，莫非也总是要比平常人敏锐些。
船头上的人，都慢慢地避开，让出了一条路。
瞎子走得很慢，步子却很稳，既没有开口问别人路，更没有要人扶持。
他穿过人群时，就像是个不可一世的帝王，穿过伏拜在他脚下的臣属。
萧十一郎(129)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像他这么骄做的瞎子，就算他还有眼睛，也一定不会将这些人看在眼里。
假如他还有眼睛能看，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能叫他看在眼里的人。
他这一生中，想必有很多能让他自己觉得骄做的事。
那究竟是些什么事？
一个人的生命中，若是已有过很多足以自傲的事，别人非但能看得出，一定也听说过的。
一个行动像他这么怪异，武功像他这么高明的人，别人更不会不知道。
江湖中人的眼睛，就像是鹰，鼻子就像是猎犬。
船头上这些人，全都是老江湖了，却没有一个认得他。
连风四娘都没有见过他。
可是她心里却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兆。
不管这瞎于是什么人，不管他是为什么而来的。
他带来的却只有死亡和灾祸。
船舱的门外，悬着四盏宫灯。
瞎子已走到灯下。
萧十一郎(129)忽然道："站住。"
瞎子就站住，站得笔直。
纵然在这么明亮的灯光下，他全身上下还是看不出有一点灰尘污垢。
萧十一郎(129)，也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干净的瞎子。
瞎子在等着他开口。
萧十一郎(129)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瞎于摇摇头。
萧十一郎(129)道："你知道我是谁？"
瞎子又摇摇头。
萧十一郎(129)道："那么你就不该来的。"
睛子道："我已来了。"
萧十一郎(129)道，"来干什么？"
瞎予道："我是个瞎子。"
萧十一郎(129)道："我看得出。"
瞎子道，"瞎子总能听见很多别人听不见的事。"萧十一郎(129)道："你听见了什么？"
瞎子道："歌声。"
萧十一一郎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西湖？"
瞎子点头。
萧十一郎(129)道："这里到处都有歌声。"
瞎子道："但是我刚才听见的歌声却不同。"
萧十一郎(129)道："不同？"
瞎子道："跟别的歌声不同。"
萧十一郎(129)道："有什么不同？"
瞎子道："有的歌悲伤，有的歌欢乐，有的歌声像征幸福平静，也有的歌声里充满激动愤怒。"他面对着萧十一郎(129)，慢慢地接着道："你若也像我一样是个瞎子，你就会从歌声中听出很多奇怪而有趣的事。"萧十一郎(129)道，"刚才你听出了什么？"
瞎子道："灾祸。"
萧十一郎(129)的拳头已握紧。
瞎子道："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声一定和平时的风声不同，野兽在临死前的呼叫也一定和平时两样。"他歪斜奇绝的脸上，带着种神秘的表情，慢慢地接着道："一个人若是有灾祸要发生时，她的歌声中一定也会有种不祥的预兆，我听得出。"萧十一郎(129)脸色变了。
瞎子道："灾祸也有大有小，小的灾祸，带给人的最多只不过是死亡，大的灾祸，却往往会牵连到很多无辜的人。"萧十一郎(129)道："你不怕被牵连？"
瞎子道："现在我只不过想来看看。"
萧十一郎(129)道："看什么？"
瞎子道："看看那位唱歌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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