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郎微笑道:"你下敢?"
萧十一郎(170)终于伸手要拨刀。
刀就在他面前。
可是,他的手好像永远也无法触及这把刀。
他的手在发抖。
他的手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他的人,岂非也正如落叶般枯黄萎谢。
十七郎又笑了,大笑。
"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敢杀人,只不过已不能杀人。"他大笑着道:"刀虽然还是昔日的割鹿刀,萧十一郎(170)却已不是昔同的萧十一郎(170)了。"酒楼忽然有人在问:"萧十一郎(170)现在是什么?"十七郎用刀柄拍碎了酒罐上的封泥,将罐中的酒倒出来,倒在萧十一郎(170)的脸上。
这本是谁也无法忍受的屈辱,死也无法忍受的屈辱。
无论谁碰到这种事,都一定会忍不住挺胸而起,挥拳,拔刀,拼命。
萧十一郎(170)却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张开了他的口。
他张开了他的口,并不是为了要呐喊,也并不是为了要怒吼。
他张开了他的口,只不过是要去接流在他脸上的酒。
已有人开始忍不住在笑。
十七郎也在笑,大笑道:"你们自己看看他现在像什么?"这句活刚说完,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托住了他的时。
他的人忽然像腾云驾雾般被托了起来,飞了出去。
他手上的刀,已经在这只手里。
这是谁的手?
是谁的手能有这么神奇的力量?
连城壁。
侠义无双的连城壁。
萧十一郎(170)抬起头,就看见了连城壁的脸。
连城壁的脸上既没有讪笑,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温柔而伟大的了解与同情。
他用另一只手扶起了萧十一郎(170)。道:"走,我们喝酒去。"酒是什么滋味?
只伯萧十一郎(170)自己也分不出酒是什么滋味,他喝得太快也喝得大多。
连城壁在看着他喝,看了很久,忽然道:"你的酒量好像又精进了。"萧十一郎(170)举杯,饮尽。
连城壁道:"你一天要喝多少酒?"
萧十一郎(170)道,"越多越好,"连城壁道:"三坛够不够?"萧十一郎(170)道:"马马虎虎。"
连城壁道:"我们以前并不能算是朋友,可是以前的事都已过去了,现在……"他长长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本该多陪你两天,却非走不可,我只能留下一百坛酒给你,让你尽一月之欢,一月之后,我再来看你。"萧十一郎(170)立刻又举杯,饮尽,忽然流下泪来,流在空了的酒杯里。
有谁看过萧十一郎(170)流泪?
没有人。
有谁相信萧十一郎(170)会为了区区一百坛洒而流泪?
没有人。
萧十一郎(170)一向宁可流血,也不肯流泪。
可是现在,他眼泪真的流了下来。
连城壁看着泪珠流过他没有完全洗净泥泞的脸,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萧十一郎(170)忽然打断他的活,道:"我们以前也许并不是朋友,但现在却已是朋友。"连城壁看着他,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问道:"我们现在真的已经是朋友?"萧十一郎(170)在点头。
连城壁道:"你流泪,是不是因为感激我?"
萧十一郎(170)不能否认。
连城壁忽然笑了,笑得很奇怪。
他带着笑,把割鹿刀送到萧十一郎(170)面前,道,"这是你的刀,现在还是你的。"萧十一郎(170)垂下头,凝视着古雅而陈旧的刀鞘,过了很久,才喃喃道:"刀还是同样的刀,可是我呢?我已变成了什么东西?"连城壁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萧十一郎(170)点点头,又摇摇头。
连城壁道:"你不知道,一定不知道,因为……"萧十一郎(170)道,"因为什么?"
连城壁道:"因为真正知道这秘密的,天下只有一个人。"萧十一郎(170)道:"谁?"
连城壁道:"一个你永远想不到的人。"
萧十一郎(170)又间了一次,"谁?"
连城壁道:"我。"
这个字说出口,他的眼睛已忽然变得锐如刀锋,他的手距离萧十一郎(170)的脉门已不及五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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