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好像想笑的,可是他没有笑。
元宝又问他:"现在你想到哪里去?"
"想大睡一觉,养足精神。"吴涛说,"不管要干什么,都得要有好精神。"他冷笑:"别人一定认为我会像野狗般被迫得疲于奔命,我偏要他们大吃一惊。""睡觉是好事,"元宝说,"只不过济南城里哪里还有能让你好好大睡一觉的地方?
""有个地方是他们绝对找不到的,因为谁也想不到我会到那里去。"吴涛说得极有把握。
"没有人能想得到?"
"没有。"
"有一个,"元宝眨了眨眼,"至少有一个人能想得到。""谁?"
"我。"
吴涛盯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
元宝又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大酒窝。
"我不但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而且还知道那地方要进去比要出来容易得多。"所以元宝就跟着吴涛进了神仙窝。
四月十六,正午。
济南城里还在大肆搜索元宝和吴涛,对这件事有兴趣的人已越来越多,因为花旗门和官府都出了极高的赏金,足够让人过好几年的快活日子了。
他们搜索的对象却正在神仙窝里蒙头大睡,居然像是真的睡着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的人,除了他们两位外恐怕很难找出第三个。
孙记属下的七十九家商号大门外都已经贴上"忌中,歇业五日"的白纸,孙大老板的暴死已经人人皆知,用不着再保守秘密。
真正应该保守的秘密是孙大老板还没有死。
大三元酒楼当然也没有开始营业,可是郑南园却在正午时匆匆赶来,因为他知道楼上来了三位贵客,他不能不接待的贵客。
来的是济南大豪花旗门的田老爷子父子和决心整顿丐帮、只手创立刑堂、令天下武林震动、在丐帮中操生杀大权的萧峻。
郑南园是走上楼的。
他也不是残废,他坐轮椅只不过因为纠缠折磨他已有多年的关节风湿。
他来的时候,楼上的雅座已经摆上一桌极精致的酒菜,贵客已经在座。
酒有三种:坛封刚启的是清冽而辛烈的贵州茅台,温和醇美而有后劲的江浙女儿红。
盛在金杯里的是孙大老板前天在中午没有喝完的波斯葡葡酒,现已用井水镇过,金杯上还凝着水露。
田老爷子每种都喝了一杯,先喝过然后才说:"我们不是来喝酒的。"他可以说这种话。
一个人的身份到达某种程度后,随便说什么,别人都只有听着。
他说的话通常都不太好听,有时会令人哭笑不得,有时会令人大吃一惊,有时甚至会要人的命。
"我们也不是来吊丧的。"他又说,"因为你我都知道孙大老板根本没有死。"这句话就很要命。
郑南园居然没有反应,只不过在他面前的水晶杯里又加了一杯葡萄酒,刚好加满,一点都不少,一点都不多,一点都没有溅出来。
他的手还是很稳。
田老爷子眯着眼,看着他。
"你们昨天晚上大举搜城,并不是真的为了要找那位装死反而没有死的大老板,因为这样子找人是绝对找不到他的。"田老爷子说,"这样找人只能找到一些醉鬼小愉白痴。"他说:"你们这么做只不过为了要让孙济城明白你们已经发现死的不是他。"郑南园在听,就好像一个小学生在听塾师讲他根本听不懂的四书五经。
于是不喝酒的田老爷子,又喝了三杯酒,他的儿子也陪他喝了三杯。
"我们到这里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田老爷子的问话永远都在节骨眼上,"你们怎么会知道死的不是孙济城?"郑南园笑了。
"这句话其实是应该由我来问老爷子的。"
"可是现在我已经先问你。"
"我能不能不说?"
"不能。"
"那么我就从头说起。"
郑南园首先也为自己倒了杯酒,浅浅地啜了一口,然后才开始说:"孙大老板府上的卫士分为六班,分别由连根和邱不倒率领,最近我忽然发现邱不倒率领的卫士中连续被他撤换了十三个人。"田老爷子知道他绝不会说和这些事无关的废话,所以每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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