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吴涛的时候,你是什么人?"
"是个死人,"吴涛眼睛里忽然有光芒闪动,"一个快要复活了的死人。"元宝忽然笑了笑:"我不懂。"他说,"千古艰难唯一死,你既然辛辛苦苦地死了,为什么又要复活?""因为有人不让我死。"
"什么人不让你死?"
"仇人。"吴涛又满饮一大碗,"杀不尽的仇人。""既然是你的仇人,为什么不让你死?"
"因为我活着比死了有用。"吴涛说,"也因为他们觉得我上次死得太快,所以还想要我慢慢的再死一次。"他淡淡地接着说:"只可惜这一次无论谁想要我死,恐怕都不太容易了。"元宝忽然用力一拍桌子。
"好!我赞成。"
"赞成什么?"
"赞成你这一次不要死得太容易。"元宝说,"要死,至少也要先杀几个杀不尽的仇人再说。"吴涛又大笑,用力拍元宝的肩。"好,我喜欢。""喜欢什么?"
"喜欢你,"吴涛为元宝斟满一杯,"再过几年,你一定也是条好汉子,我敬你一杯。"元宝不喝,先问他:"现在我难道就不能算是条好汉子?""你是的。"吴涛又痛饮一碗,"现在你已经是条好汉子。"他放下酒碗,拿起双筷子,以竹筷击酒瓮,放声面歌:"喝不完的杯中酒,唱不完的别离歌,放下下的宝刀,上不得的高楼,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悲壮苍凉的歌声忽然断绝,吴涛忽然大喝一声:"去!"这个字说出口,他手里的竹筷也双双飞出,"夺"地一声,钉在门板上。
饭铺并没有营业,门还没有开,这双竹筷竟穿透了门板,直飞出去。
门外立刻传来两声惨呼,还有人在大叫:"是他,就是他。""既然知道是我,那为什么还不进来?"
没有人进来,没有人敢进来。
吴涛霍然站起,拉起元宝的手。"他们不进来,我们出去。"门还是关着的。
吴涛却好像看不见门还是关的,大步走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响,门板四散飞裂。
门外长街寂寂,行人都已远避,因为这家小小的饭铺已重重被包围。
有两个人正在呻吟着被他们的同伴抬走,每个人肩上都插着根竹筷。
一根普通的竹筷到了吴涛手里,竞能穿透门板,钉入人骨,钉入了这两个人身上的同一部位,距离他们心脏的距离也一样。
就好像用手量着钉进去一样。
他们还没有死,并不是因为他们命大。
他们还没有死,只不过因为吴涛从来不想要这种人的命。
这一点元宝看得出来。
可是他不懂,一个人怎么能隔着一层三寸厚的门板把一双竹筷打在不同两个人身上的同一部位上。
——难道他隔着门板也能看得见?
这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难道他只凭这两个人的呼吸声就能分辨出他们身上的部位?
这也是不可能的,却不是绝不可能。
只要有一点可能的事,就有人能做得到,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
这一点平常人看不出来也想不到的,可是除了元宝外,居然还有个人也看出来了。
包围在饭铺外的人丛中,忽然有人在鼓掌。
"眼不能见,听气辨位,飞花摘叶,也有穿壁之力。"这个人说,"想不到世上真有这样的功夫,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龟孙子王八蛋才相信。"这个人说的话很绝。
上半段他说得很文雅,非常非常文雅,只有前辈懦侠一派宗主之类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下半段却不够文雅了,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就像是个小流氓说出来的。
说话的这个人也很绝。
他身上穿着件又宽又大,用棉布做成的袍子,十二个钮扣最多只扣上了五六个,下面还露出两只只穿着双破麻鞋的脚。
可是他腰上系着的,却是条只有王公贵族花花大少和暴发户一类人才会用的腰带,那种上面镶着二三十颗珍珠宝石的黄金腰带。
他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看起来却又偏偏不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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