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7)

2025-10-09 评论


  老太婆笑了,道:“你若不死呢?”

  傅红雪道:“就留着给你自己买棺材。”

  走出这条陋巷,就是长街。

  风已住。

  太阳照在街上,黄沙闪着金光。

  街上已经有人了,傅红雪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那白衣人。

  他还站在昨夜同样的地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雪白的衣服上积满沙土,头发也已被染黄,可是他的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全无一丝血色。

  他在忍受。

  到处都有好奇的眼光在偷偷地看着他,这种眼光甚至比秋日的骄阳更的人,更无法忍受。

  忍受虽是种痛苦,但有时也是种艺术。

  懂得这种艺术的人,通常都能得到他们希望的收获。

  傅红雪正向他走过来,但目光却还是凝视在远方。

  远方忽然扬起了漫天黄沙。

  密鼓般的蹄声,七匹快马首尾相连,箭一般冲入了长街。

  马上的骑士骑术精绝,驰到白衣人面前时,突然自鞍上长身而起,斜扯顺风旗,反手抽刀,整个人挂在马鞍上,向他扬刀行礼。

  这是骑士们最尊敬的礼节。

  从他们这种礼节中,已可看出这白衣人身份绝不低。

  他本不必忍受这种事的,但却宁可忍受。

  无论谁如此委屈自己,都必定有目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

  刀光闪过他全无表情的脸,七匹快马转瞬间已冲到长街尽头。

  突然间,最后的一匹马长嘶人立,马上人缰绳一带,马已回头,又箭一般冲了回来。

  人已站在马鞍上,手里高举着一杆裹着白绞的黑铁长枪。

  快马冲过,长枪脱手飞出,笔直插入白衣人身旁的地上。

  枪上白绫立刻迎风展开,竟是一面三角大旗。

  旗上赫然有五个鲜红的大字:“关东万马堂。”

  大旗迎风招展,恰巧替白衣人挡住了初升的阳光。

  再看那匹马,已转回头,追上了他的同伴,绝尘而去。

  一人一马,倏忽来去,只留下满街黄沙和一面大旗。

  旭日正照大旗上!

  街上几十双眼睛都看得发直,连喝彩都忘了。

  突听一个人放声长笑,道:“关东万马堂!好一个关东万马堂!”

  窄门上的灯笼已熄灭。

  一个人站在灯笼下,仰面而笑,笑声震得灯笼上的积沙,雪一般纷飞落下,落在他脸上。

  他不在乎。

  无论对什么事,叶开都不在乎。

  所以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套又脏又破又臭的衣服——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立刻就会充满一种仿佛混合着腐草、皮革和死尸般的臭气。

  可是他站在那里,却好像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很欣赏他身上这种臭气。

  他衣襟上的破洞中,还插着朵花,但已不是昨夜的残菊,而是朵珠花。

  也不知是从哪个女人发鬓上摘下来的珠花。

  他从不摘枝上的鲜花,只摘少女发上的珠花。

  傅红雪的目光忽然从远方收回来,凝视着他。

  他却已走到街心,走到那白衣人面前,脚步踉跄,似已醉得仿佛要在水中捉月的太白诗仙,但一双眼睛张开时,却仍清醒得如同正弯弓射雕的成吉思汗。

  所以他眯着眼,看着这白衣人,道:“昨天晚上,你好像在这里。”

  白衣人道:“是。”

  叶开道:“今天你还在。”

  白衣人道:“是。”

  叶开道:“你在等什么?”

  白衣人道:“等阁下。”

  叶开笑了,道:“等我?我又不是绝色佳人,你为什么要等我?”

  白衣人道:“在三老板眼中,世上所有的绝色佳人,也比不上一个阁下这样的英雄。”

  叶开大笑,道:“我今天才知道我原来是个英雄,但三老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衣人道:“一个识英雄、重英雄的人。”

  叶开道:“好,我喜欢这种人,他在哪里?我可以让他请我喝杯酒。”

  他要别人请他喝酒,却好像是已给了别人很大的面子。

  白衣人道:“在下正是奉了三老板之命,前来请阁下今夜过去小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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