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中,小鱼儿的性命固然此花无缺重要。但在别人眼中呢?在花无缺自己眼中呢?翻来覆去的想著,越想心情越乱:她自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心情从来也没有这样乱过。其实她想来想去,所想的只有一句话。要想小鱼儿活著,就得想法子要花无缺死!死人就不能杀人了!苏樱在一棵树后面,等了很久,就看到慕容家的几个姊妹和她们的姑爷陆陆续续的自玄武宫中走了出来。他们的眼睛有些发红,神情也有些委靡不振,显然这两天都没有睡好,江湖中人讲究的本是"四海为家,随遇而安"。但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早已不能算是"江湖中人"了。他们就算换了张床也会睡不著的,何况睡在这种冷清清的破庙里。
但他们修饰得仍然很整洁,头发也仍然梳得光可鉴人,甚至连衣服都还是笔挺的,找不出皱纹来。他们也在议论纷纷,说得很起劲,苏樱用不著听,也知道他们谈论的必是小鱼儿和花无缺的一战。这一战不但已轰动一时,而且必定会流传后世。所以他们不惜吃苦受罪,也舍不得离开。
这群人走上山后,苏樱又等了很久,玄武宫里非但再也没有人出来,而且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了。花无缺是否还留在玄武宫里?移花宫主是否还在陪著他?苏樱咬了咬牙,决定冒一次险。
她想,大战将临,这些人先走出来,也许是要让花无缺安安静静的歇一会儿,所以先上山去等著。现在燕南天既已到了山巅,移花宫主只怕也不会留在这里,她们最少也该让花无缺静静的想一想该如何应战!玄武宫近年香火虽已寥落,但正如一些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虽已穷掉了锅底,气派总算是有的。庙门内的院子里几株古柏高耸入云,阳光虽已升起,但院子里仍是阴森森的瞧不见日色。
苏樱走过静悄悄的院子,走上长阶。大殿中香姻氤氲,"玄武爷"身上的金漆却早已剥落,他座下的龟蛇二将似乎也因为久已不享人间伙食,所以看来有些没精打采的,至于神龛上的长幔更已变得又灰又黄,连本来是什么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十来个道士盘膝端坐在那里,垂脸□目,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是在念经,还是在骂人。
苏樱从他们身旁走出去,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瞧见一样,苏樱本来还想向他们打听消息,但见到他们这样子,也就忍不住了,除了有些脑筋不正常的之外,世上只怕很少有年轻女孩子愿意和道士和尚打交道的。
后院里两排禅房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后院里两排禅房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花无缺难道也走了么?苏樱正在犹疑著,忽然发现片门后的竹林里还有几间房子,想必就是玄武宫的方丈室。慕容家的姑娘们虽然都是"吃鸡要吃腿,住屋要朝南"的人,但在这出"戏"里,花无缺才是"主角",主角自然要特别优待。她们就算也想住方丈室,但对花无缺少不得也要让三分。
苏樱立刻走了出去,只见方丈室的门是虚掩著的,正随著风晃来晃去,檐下有只蜘蛛正在结网,屋角的蟋蟀正在"咕咕"的叫著,悟桐树上的叶子一片片飘下来打在窗纸上"噗噗"的响。
屋子里却也静悄悄的没有人声。苏樱轻轻唤道;"花公子。"没有人回应。花无缺莫非已走了?而且走的时候远忘记关上门。
但苏樱既已到了这里,无论如何总得进去瞧瞧。她悄悄推开门,只见这方丈室里的陈设也很简陋,此刻一张自木桌子上摆著两壶酒,几样菜。菜好像根本没有动过,酒却不知已喝了多少。
屋角有张云床,床上的被褥竟乱得很,就彷佛有好几个人在上面睡过觉,而且睡像很不老实。花无缺并没有走,还留在屋子里。
但他的一颗心却似早已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他痴痴的站在窗前,呆呆的出著神,像他耳目这么灵敏的人,苏樱走进来,他居然会不知道。日色透过窗纸,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比窗纸还白,眼睛里却布满了红丝,神情看来比任何人都委顿。
大战当前,移花宫主为何不想法子让他养足精神呢?难道他们确信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击败小鱼儿?还是她们根本不关心谁胜谁败?她们的目的只是要小鱼儿和花无缺拚命,别的事就全不放在心上了。苏樱觉得很奇怪,但她并不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因为她知道绝没有任何人会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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